白如落雪又像是枯草的头发在风中纷飞。
他抬起手指,
指着夜空。
“长生啊,我们追求,也在厌恶。”
他放下手,胸口停止起伏。
倒在地上。
好像他早就葬在了这片土地。
三
她的台下围满了人。
轻拨琴弦,她一笑,
台下的人随之欢呼。
她又回到了二十那年的生活。
“据说最近城里出现了一个歌姬,不仅精通琴棋书画,而且相貌倾城。”
于是城里这样流传着。
她突然想寻找一份爱情。
但台下的男人都只爱她的容貌。
千万匹红绸塞满了她的房间,
她也只是轻轻一笑,
便叫人扔掉。
长生的她并不在意这些东西,
毕竟她有不老的容颜,
可以用来赚取这些东西。
她更想寻找一份爱情了。
城里最富有的公子骑着上等的千里马,
带着十六个仆人和一担白银,一担红绸,一担银簪,一担胭脂。
四个大大的箱子摆在楼前。
像是四尊石狮散发着不敢让人靠近的气息。
她拂袖,
慵懒得眼睛都不想张开。
“送客吧。”
“公子只想纳我为妾。”
“据说最近城里出现了一个歌姬,不仅精通琴棋书画,而且相貌倾城,性格高傲,谁都别想纳她为妾。”
于是城里这样流传着。
“姑娘,我已休了我家正房,你若嫁我,你便是正房。”
富有的公子又来了,带着的东西和上次差不多。
不过又多了一样东西,
休掉他正房的休书。
她看着公子手中的休书。
“你真的喜欢我?”
“那是当然。”
“你能为了我休掉正房,谁能保证你以后不会为了其他人休了我呢?”
公子哑口无言,
退出了她的房间。
“据说城里出现了一个歌姬,不仅精通琴棋书画,而且相貌倾城,性格高傲,谁都别想纳她为妾,不仅如此,还不许男人喜新厌旧。”
于是城里这样流传着。
她第一次见到他时,
是因为他送了她一本诗册。
二十首是诗全是他自己写的,
她从他的眼中看出来了,
只有纯洁无瑕的爱慕。
“姑娘。”
“嗯?”
他坐在了无数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位置――她的旁边
“……”
“说啊。”
面前这个男子也年方二十,家中不算不有,但尚宽裕。
“小生不才,不知姑娘是否心系他人……”
“有。”
“好吧……”
他低头,黯然写在了脸上。
“我其实是个妖怪。”
她抿嘴轻笑。
“啊?”
“我说啊,”她把头伸到他的耳边,芳香刺痛了他的鼻尖,
“我是一个长生不老的妖怪啊。”
他几乎脱口而出:
“那你也是一个善良的妖怪啊!”
并且面红耳赤。
他第一次靠她那么近。
她第一次靠他那么近。
“你刚才问我有没有心系他人?”
“啊……是……”
“就是你呀。”
房间寂静,
他看着她,
她看着他。
她笑着,
好像是夜空中灿烂的星河。
他突然抱住她,
被她的芳香包裹着,
仿佛置身温柔乡。
她下嫁到他家,
周围的人都说他有福气,
因为他娶到了全城最美的女人。
“最近城里出现了一个歌姬,不仅精通琴棋书画,而且相貌倾城,不喜奢华,只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于是城里这样流传着。
她被菜刀割破了手指,
还没来得及敷药,
伤口便完好如初。
她诧异,
站在她旁边的丈人也诧异。
“最近城里出现了一个歌姬,不仅精通琴棋书画,而且相貌倾城,你知道为什么她那么漂亮吗?因为她有可以让自己皮肤一直保持完好的妖法!”
于是城里这样流传着。
她发现自己好像生不了孩子,
他们在一起度过了几番春秋,
却依旧只是二人在夜晚相拥而眠。
他诧异,
她也诧异,
她的丈人更诧异。
“你们还记得前几年城里那个歌姬么,精通琴棋书画而且相貌倾城那个,你们知道她为什么不嫁给富有的公子吗?就是因为我觉得不能给公子家传承香火怕被赶出来!”
于是城里这样流传着。
“父亲叫我休了你。”
他看着她。
“丈人不喜欢我了啊……”
她低着头,轻言细语。
“对,因为外面流传着你是个妖怪。”
“嗯……我知道了……”
她起身,向门外走去。
“我马上就走。”
他突然拉住她的手。
“我们逃走吧。”
“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只有我们。”
“你们还记得那个妖女么?就是前几年还在当歌姬那个妖女,她发现事情败露,连夜出逃咯,还害得她男人伤心欲绝,失踪啦!”
于是城里这样流传着。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破烂的农舍,绝美的她好像不属于这里。
“哈哈,你都不嫌弃我,我怎么会抛下你?”
他拿着锄头,在门前开垦荒地。
“这下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而且无污言乱耳。”
他望着湛蓝的天空,仰天大笑。
他很幸福,
她也很幸福。
四
“没想到你真的能够长生啊……”
花白的他躺在床上。
面前的她依旧如同五十年前。
未施粉黛却依旧倾国倾城,美得不可方物。
但他已经老去啦。
他们还是没有孩子,
他们在这个偏远的小农舍度过了五十个春秋。
他照顾她,
变成了她照顾他,
她见证了他的老去。
“嗯……”
她端着一小碗药汤。
“我是妖怪啊……”
“哈哈,也是个善良的妖怪啊。”
他想大声笑,
却大声咳嗽。
“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幸福。”
她低头呜咽,紧紧握着他的如同枯树枝的手。
“啊啊,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幸福。”
他在笑。
“嗯。”
“非常幸福。”
他闭上眼,安静地睡着了。
“啊啊啊啊啊……”
她大叫起来,
仿佛是要呕吐出灵魂。
“你问我是否心系他人?”
“啊……是……”
“就是你呀。”
青涩的他,
青涩的她。
年老的他,
依旧青涩的她。
“我应该怎么做?”
“见证一个人老去,然后接受孤独。”
她跪在玻璃碎片上。
她讨厌这张脸。
经历了岁月的折磨却依旧麻木。
她如此深爱,
深爱着爱她的人。
可他离去,
她却残喘着。
她走出门。
走到一个路人面前。
“你是否想要长生呢?”
她问。
路人一顿。
“那我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