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直应了一声,送郑宽出了屋后,直接躺倒在床。他没见过郑妙顺,却每年都能收到包括对方在内的三位堂姐妹送来的女红。他倒是见过颜恂,在他小叔的灵堂前,五官端正,为人得体,脾气也不差,也许这是一桩不错的婚事。
想到这,郑直不由想到了他。刚刚郑宽拿给他的信并不全,应该还有,可是对方并没有让他看。为啥?会不会牵涉到他,牵涉到他的婚事?想到这,郑直心烦意乱。
第二日一大早,郑直就来到了白钺家求见,为的自然是沈传的墓志。好在今日白钺有事未上值,得知郑直登门,很给面子的请他进门一叙。
“原本晚辈不敢打扰,实在是沈监生生前对俺教诲良多,这才厚着脸皮请前辈襄助。”郑直说明来意,立刻拱手躬身。
“郑解元待人以诚,俺又咋会袖手旁观。”白钺自然对郑直和这位沈监生的事有所耳闻,却不想,短短数月,已经阴阳两隔“郑解元可带有行状?”
“带着。”郑直说着将行状从夹袋拿出,起身递给白钺。
白钺看了看“咦?”
郑直心头一紧,白钺该不会晓得沈家和钱能的关系吧?
“原来是施春官的后人。”白钺说着起身“故人之后,自不必说。”
“原来前辈和施东安也曾有旧,失礼失礼。”郑直松了口气,赶紧再次道谢。他把沈大娘子的娘家忘了。
白钺笑笑,没吭声,郑直虽不晓得啥意思,却明智的闭嘴。待白钺写撰之后,立刻拿出准备好的润笔费恭敬的献上“多谢前辈。”
守在一旁的下人走过来,接过素白茄袋,然后继续站到一旁。
“郑解元早年修道,如今用心学业。”白钺一边擦手一边说“待明年抵定之后,可以找些前朝随笔读读。”
郑直应了一声,却立刻明白,看来那位施纯和白家的关系非但不好,反而很差。他也无语,找来找去竟然找到对头给沈传撰志。好在事情成了,白钺可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刻在碑上,谁晓得两家啥关系。
从白家出来,郑直直接赶去石家。史俊等人他也不熟,也算不上乡党,人家若不答应就难看了。有了白钺这事,他觉得找乡党还是稳妥一些,就算不答应,也不会让他难堪。
可是这次却扑了空,石珤不在家,石确在。京师逼仄,房价奇贵,所以同为京官的两兄弟合租一处并不稀奇。只是石确可是在天下第一部做主事,未免有些欲盖弥彰“这事家兄回来,俺会给他讲,成与不成,都给解元回话。”
“如此多谢前辈。”郑直心里有谱,多半不成了,说着起身“那俺回去等信。”
“解元稍待。”石确却继续说“俺懂解元啥意思,俺这不是托词,这事确实要家兄定夺。”
郑直颇为诧异,按理说石确作为前辈,不论如何也不需要和他解释。解元很大吗?很了不起吗?三年一个啊。
“想来解元还不晓得,俺外甥女前些时候和你家从兄郑仟定亲了。”石确看出郑直的意外“说起来都是自家人,能帮的,俺们是咋也不会推托的。”
郑实兄弟姊妹七人,上边四兄,下边一弟一妹。其中早逝的叔兄、跟着赵烁远赴河南的幼妹还有郑实是嫡出,其余具为庶出。石确说的郑仟是郑直二伯郑安的嫡长子,将来要袭职真定卫百户的。
郑直对这位堂兄的印象不深,毕竟见面次数不多,可听说为人老实“俺确实不晓得,还望前辈见谅。”真定的习惯有了姻亲,彼此同宗就要按照辈分称呼。他一时半会还没习惯,所以没改口。当然如今尚未大婚,这么做也不算错。
事没办成,还认了一堆尊长,郑直从石家出来,一边漫无目的的闲逛,一边寻思倘若石珤不答应找谁篆额。不知不觉累了,郑直索性来到一家酒肆,要了一个包间点了酒菜边吃边想。
突然外边传来了喧嚣还有鸣锣之音,郑直来到窗边推开窗户,静静看着一支车队缓缓从楼下驶过。
这支车队装饰豪华阔气,所用马匹全是河曲马。
头车车窗敞开,里边传来了男子的嬉笑怒骂之音。向远处望去,车队足足有数十辆马车,两侧还有数十女士扛着锦屏随行。最外围的护院骑乘的也全都是红氊鞍笼马配杌胡床。
“寿宁侯要去祭祖……”这时隔壁窗口传来了窃窃私语,郑直不由赞叹果然是天下第一外戚。
“当先马车里坐着的就是……”
“听说只要和兴济张家沾上边,就是一条狗也能做个指挥……”
只是听多了,郑直不由又生出了别样心思。合着郑虎在边地拼命,还比不上张家一条狗;而他这个卫所舍人连张家的狗都不如。
此刻再看车队里的鲜衣怒马,顿时感觉到了愤懑,关上窗户,坐回酒桌,将半晌都没有动的酒碗拿起,一饮而尽。
难怪天下非议张家,不过一个外戚,靠着皇帝宠爱皇后,就不晓得天高地厚。张家确实没有惹到他,可是张家刺激到了郑直。他们家七代人为大明流血,开过荒,戍过边,到了现在连从三品的指挥同知都不是,只是一个外卫四品指挥佥事。可张家凭啥?凭他闺女漂亮?能有多漂亮?比沈大娘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