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虤不吭声了,这种事他去年中举后,确实做了好些次。如今郑虎不解释清楚,他真的不晓得是谁。
“总之你若想要保命,就安分些。”郑虎讲完,走出书房。
夜色朦胧,李主簿一个人来到了距离榆树街不远的一处土地庙。摆上贡品之后,跪地告拜。刚刚做完,不远处传来动静,一个人走了出来“李哥。”
李主簿起身戒备的确认之后,松了口气“俺一猜就是你们。”赶忙走了过去。入夜之后,有人朝院里扔了石头。他捡起来,发现上边刻了一个王字。还有竖着的三道,上边曲里拐弯的,就跟烧香一般,才来了这里。他从怀里掏出两个油纸包递给对方“剩一个拿回去吃,这是驴肉。”瞅了瞅“钟哥呢?”
“他脸毁了,见不得人。”王镇接过油纸包揣进怀里,又打开另一个猛啃起来。
“王百户和王娘子是不是你们接走了?”李主簿心中一沉。
“俺伯父?”王镇一愣“没有啊,就俺……娘。”
“那奇了怪了。”李主簿皱皱眉头“王百户也找不到了。”
“俺伯父本事大,没事的。”王镇直接道“俺找李哥,是想问问,若是俺们去官府出告,帮着找到了史臻享,能赦免不?”
“咋了?”李主簿拿出长烟杆,用火镰点上。这东西是刚刚在御河中桥他帮忙时,郑直赏给他的。初时也觉得难以接受,可是他现在想来一锅“他待你们不好?”
“那就是个魔头。”王镇不敢讲出如今史臻享、母亲、王钟三人的关系,又怕李主簿误会他见利忘义,只好敷衍一句“整日拿着刀比划,俺怕再过一阵,他就会砍俺们。”
李主簿的烟锅忽明忽暗,一直仔细听着王镇的话,良久之后问“这是你哥的意思?”
“对。”王镇点点头“俺们本来就是被人家冤枉的。俺们抓了那个放火的,结果不晓得咋回事,就这样了。”
“行,俺给你问问。”李主簿点点头“王百户没准也在满京师找,你们也是,接走了人也不晓得留个口信。”
王镇讷讷不言。
“下次还在这,你还是扔一块石头。”李主簿宽慰道“没事,只要人都活着就好,大不了想办法出城,到了外边一切都会好的。”
王镇点点头,应了一声“行,那叔俺走了。”
李主簿挥挥手“路上注意点,回去没事吧?”
“没事,他们……让俺放哨哩。”王镇转身向外走去。
“你腿咋了?”李主簿赶忙追问。
“在锦衣卫那被砸坏了。”王镇委屈的回了一句,这才走出去。
李主簿却没有动地方,再次蹲了下来,抽烟。王百户这几日不见,他真的以为对方是带着王娘子跑了,大伙都是老弟兄,所以有些事都懂。这么多年,王娘子其实就是王百户的外室。而他之所以还愿意答应对方提亲,甚至事后还想翻案,除了真的相中王钟外,讲明了就是为了得到好处。
可如今王百户凶多吉少,王钟脸坏了,王镇腿瘸了。李主簿已经决定置身事外。可是对于要不要从郑直这里抽身,还拿不定主意。对方二哥结婚时,他也看了,来的都是他一辈子也够不到的人物“再瞅瞅!”
朝阳初升,又是新的一日,御河中桥第五户的后院也如同别家一般,开始了忙活。
“大爷送来的那些婆子丫头都是得用的。”昨日被许锦找了借口带回来的乳母坐在她的身旁低声禀报“厨娘……”
许锦慵懒的拿着团扇轻摇,一边听,一边盘算昨夜郑直告诉她的消息,郑虤这个花架子竟然作死去偷建昌伯夫人。她听的都感觉荒谬,可是这一切又讲得通。否则张延龄为何如此大费周章,那个无赖子虽然荒唐,可同样懂得啥能做,啥不能做。
“二姐?”乳母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端倪,可是昨夜郑虤并不在家,而许锦几日前还不是这样的,到底发生了啥?
讲起来,二姐也是命苦,这婚姻一波三折,先是由太爷做主许配给姑爷,中途又莫名其妙的退亲。本以为大哥会给二姐寻一门好亲,却不想竟然是去给六十的英国公做填房。就在二姐认命时,又被大哥告知不嫁英国公了,继续嫁给姑爷。
这就算了,大婚当日,她又临时被许泰拦下来。眼瞅着自个的心尖出门,本来以为,自此以后,聚少离多,不想又是峰回路转。可是她为许锦精心调教的四个丫头,如今只剩下了在门口守着的鹿鸣。其余三个,不提也罢。
“日后院里的事,奶娘就管起来。”许锦微微脸红“鹿鸣还小,跟在我身边管几年账好好学学。”
奶娘应了一声,不再追问,显然许锦不想听。
“大娘子。”外边传来了鹿鸣的声音,片刻后走了进来“六老爷派人来问,二爷在不在家。”
许锦的手一顿,不用问,一定是郑虤那个不省心的偷跑出去了。
“不跑?俺们没东西给下边的人,人家收不到本钱,还不得找俺们拼命。”郑直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别以为他们找不到俺们,一环套一环,下边的人晓得他把钱给了谁,一层一层往上找,谁都跑不了。”
钱宁深以为然。
“干嘛非得要卖东西。”钟毅完全没有第一次入伙的拘谨,打开折扇一边忽扇一边道“我们可以卖债券啊。”
在研究了如今的孔方兄弟会的模式后,钟毅立刻对钱宁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这明明就是后世玩烂的操作啊。甚至他在成都的时候,也曾经进行过类似的买卖。当然因为水土不服,最后不得不溜之大吉,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债券?”郑直和钱宁对视一眼“俺们都不敢露头,人家谁信啊?”
财不外露可不是讲讲而已,人怕出名猪怕壮,尤其只要稍微留意,就能晓得孔方兄弟会这买卖的利润有多大。如今为了几两银子就能出人命,为了几万两银子,有人还敢放火杀人直接踢门踏户来抢第一外戚。
“你们想多了。”钟毅撇撇嘴“他们卖香水,是因为认识你们吗?那是认识他们的上线。同样的,你们把香水换成债券,画张大饼讲故事不就好了。”
“讲故事?”郑直从怀里掏出烟杆,拿出火镰打着“咋讲?”
“就说……金矿。”钟毅立刻拿出了成都方案稍加变通讲了出来“我们在……云南发现了金矿。那里土司多,朝廷不管。为了开金矿,就必须收买土司,需要资金太大,现在卖的就是股本。头一年只要交钱,立刻返还三成股本,第二年两成股本,第三年两成股本,第四年两成,第五年一成。同时第四年开始分红。”
“金矿?”郑直和钱宁听的仿佛是天方夜谭“还云南,云南产金子?”
“有,不过都是朝廷管着的。”钱宁就是云南人,他的义父钱能又镇守云南十几年,所以知之甚详“可俺们到了第四年拿啥分红啊?”
“你们还真想做这么久啊!”钟毅仿佛看傻子一般“这买卖光是头三年赚的就足够咱们吃十辈子的了。”
“那……”郑直心虚的看了眼钱宁,却还是大着胆子问“俺们撤了,那些买了俺们债券的人咋办?”
“不要以为你是救世主,否则到最后你会发现,其实你连自己都救不了。”钟毅意有所指的回了一句“也不要以为你做出牺牲,会有人感激你。人心善变,恨人有欺人无才是本性,我们只要努力活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