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不想骗祖母,可是求祖母也不要追问。”郑直叩首“孙儿晓得俺在讲啥。”
“去吧。”尉氏看着郑直走了出去,面无表情的摘下手中十八子盘了起来。很显然,郑直在外边这几年的历练远超她的预期。听对方口气,这修缮度支他早就胸有成竹。可这是要重建一座规模庞大的寺观啊,白云观,她跟着夫君进京时也去过,规模宏大,远超它处。五虎哪来的那么多钱?六郎讲五虎这几年在京师的所作所为,尉氏当时听了就直摇头。太折腾了,可郑家在大明要想往上爬,却必须有一个这样的‘无赖’在前边披荆斩棘。也许最后这个马前卒会粉身碎骨,但是郑家将会真正在大明有一席之地。这就是他的命啊。
出乎郑直预料,最反对重修隆兴观的竟然是六婶。
“所有人都晓得官人将东门号交给了五虎,可只有我们晓得,五虎得到的不过是一个空架子。倘若五虎这般张扬,试问旁人如何想?”沈氏声音不大,可是吐字清晰,每个字都能让郑直听的一清二楚,可偏偏如今他却感觉颇为刺耳。
“六婶所言极是,是侄儿欠考虑。”郑直顺势起身,对着端坐正中的郑宽道“如今东门号已经走上正轨,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还是请叔父收回东门号吧。”
沈氏一听,立刻冷了脸。
“五虎要记住,兼听则明。”郑宽无可奈何“俺们都晓得你跟陈道长师徒情深,可事缓则圆。你婶娘并不是怕你牵连到俺,而是担心有心人借此兴风作浪。”
郑直听不懂“俺不在家这二日难不成有事?”
郑宽叹口气,苦笑不语。郑直无可奈何,只好厚着脸皮向沈氏作揖“婶娘是这天底下最通情达理的,千万莫和俺这浑人一般见识。关心则乱,俺如今满脑子想的都是对师父的亏欠,只想着竭尽所能去弥补。所有得过错,若是冲撞了婶娘,还望长辈务必担待。”
“讲的我要不原谅你,就是这天底下最不通情达理之人一样。”沈氏冷着脸怼了郑直一句。
“老爷,大娘子……”郑直正尴尬的抓耳挠腮时,一个婆子跑了进来“大房的大娘子来了。”因为这是内宅,所以一条筋自然进不来,如今守门的也是沈氏的忠仆。
“就讲俺不在。”郑宽一听,赶忙起身“俺去去就来,你们先歇着。”转身就往后院走。
婆子手足无措看向沈氏,沈氏冷着脸道“老爷刚刚讲了你没听到。”
婆子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郑直莫名其妙的看向沈氏。
沈氏无可奈何“三房的妙宁,出嫁没有像样的嫁妆。”
郑直听的无语,这才懂了沈氏刚刚为何不愿意他大张旗鼓修缮隆兴观。倘若如此,大房,三房定然以为东门号便宜了他。
赶忙起身再次向沈氏拱手“刚刚是侄儿糊涂,口出荒唐言,六婶就原谅俺,千万莫恼俺。”相比刚才,这次他的道歉却是真诚的。
“罢了,罢了。”沈氏摆摆手“我晓得,这隆兴观五虎是一定要修的,不如来个偷龙转凤。”
郑直不懂。
沈氏嘲讽一句“亏得五虎还是解元。这银子若是用在隆兴观,太惹人注意,若是用孝敬老太君的名义,就是再多的银子,谁又能讲啥?”
“高高高。”郑直一拍脑袋“六婶果然女中诸葛。”
沈氏哭笑不得。
“不如,这修缮的就用六叔的名义,就更名正言顺了。”郑直举一反三,他对于沈氏没讲出的话也懂了,只要这隆兴观修缮就好,至于用谁的名义他反而不在意。
“五虎图什么?”沈氏有些看不懂郑直的心思,反而不敢应承下来。
“做点事。”郑直没有一点迟疑的讲了出来“俺错的太多了。”
“啥错太多了?”伴随着清脆的询问声,一位身材矮小,面色发黑的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无可奈何的婆子。
“侄儿见过大伯母。”郑直赶忙行礼。大伯母并不是关内人,而是当年郑家被发配到三万卫时娶的同为配军的一位云南犯官之女。他的记忆中,大伯母虽然有小心思,却在郑实兄弟几人中威望很高。而对方唯一的意难平就是,妯娌之中,只有她是不当家的,家中大小事务全都是大伯郑富一言决之。也因此,闹出了好多事情,比如这次捉奸郑妙宁。
“这是五虎?”正在审视郑直的妇人一愣,扭头看向沈氏,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看门的婆子语焉不详又拦着不让她进来,太让人奇怪了。待得到对方肯定答复后,顿时脸上就多了热情的笑容“多年不见,倒是和五郎越发相像了。”这个五郎自然就是郑直的爹郑实。
郑直不晓得该如何回话,干脆不吭声。像?刚刚大伯母那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可没认出自个像对方的五弟。
“嫂子,我们去后院聊吧。”沈氏想要打破僵局,可话一出口就后悔,自个的那位怂状元就躲在后院。今日若不是事关重大,郑宽请她来前院,她又咋会遇到这头疼的事。
“不了。”大伯母直接道“我是来找他六叔的。”
“俺叔出去了。”郑直赶紧道“三伯让人喊俺叔过去了,都走一阵了。”他自然晓得大伯母是特意来找六叔的,毕竟女眷若不是大事,更愿意走后门的。
“啥?”大伯母一听,恼火道“他家有啥好去的,拿家里人当刀,净从自个身上割肉。”
不用想,自然是因为郑妙宁的事,大房和三房起了龃龉。郑直立刻道“大伯母和六婶聊,祖母那俺还得过去瞅瞅。”也不管六婶高不高兴,脚底抹油赶紧溜之大吉。长辈们的事情,他瞎掺和没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