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郑直原本不是这么打算的,此刻听廖镗的话,立刻改了主意“关了多可惜,卖给俺可好?”他明日就要去各州县转悠,其中重要一站就是井陉。原本还考虑如何对有照的几家民矿合纵连横,如今倒是有了另外一条路。
“郑解元说笑了。”廖镗审视对方,笑道“解元若是想要煤矿,直接派个人过去划拉个地方采就是了,何必花冤枉钱。”
大明对于民间采矿态度反复,自今上御极以来,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可是已经在不停的关闭各种金银矿。与之相应的是,官府对于民间开采的官照发放日紧。就郑直所知,井陉和元氏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再发放过开采煤炭的关照了。
没有官照,那么私矿开采出来的炭石要么就只能卖给盘踞于两县的炭贩子,要么就是向有官照的碳厂交银子,借着人家的名义发售。
“郑家世受皇恩,绝不做这种恶行。”郑直立刻义正言辞道“俺是不忍乡党衣食无着,今年大旱,若是没了营生,会死人的。”
廖镗见多了满口仁义道德,内里鸡鸣狗盗的嘴脸,却不想郑直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有这种成色“井陉和元氏,一共有三家碳厂。”
“二百两一家,另外廖中官若是真的能办成,每家碳厂俺给廖中官五百两。”
廖镗显然不是没有见过大数的人,盘算片刻“三千两,三家碳厂连同所有的存货,官照一起。”
郑直一听,有些不愿意“太贵了……”
“这样。”廖镗想了想“许你在井陉开一家木厂,不论尺寸大小,都按劣等收税。”
郑直苦笑“俺又不懂如何经营木厂。”
“不是吧?”廖镗好奇的看着郑直“前些时候死的那个方东主,不就是解元舅舅家?”
郑直一听,就晓得一定是三伯夫妇拿他的名号招摇撞骗“那是俺从兄的表舅。”
廖镗顿时恼了。
午后的阳光明媚,却并不灼热,反而照的人懒洋洋的。
“呦,外甥可是有日子没有上门了,稀客啊。”唐氏似笑非笑的在十三姐的丫头搀扶下,手摇团扇,来到了中路穿堂。
“姨母恕罪。”此刻早就在此坐立难安的青年急忙起身“前些日子,家父突遭毒手,好些事情,俺们做晚辈的都不晓得。家母也是心急,才讲了好多不中听的话,如今账目都已经清楚,姨母和姨丈确实在俺家入了股,交了股本。外甥今日就是来给姨母赔不是的。之前千错万错,都是俺们做小辈的不是,您大人大量,千万莫要和俺们置气。”
唐氏眼角一动,这是……动手了?
面前之人是她表兄方昌的独子方展博,为人精明,她以前顶喜欢的。可是方昌一死,就是这个外甥鼓动她的表嫂拒绝承认三房入股。不但如此,对方还当着她的面,诬陷是她们杀了方昌,扬言要去报官。
依据……郑安这个杀千刀的,竟然和嫂子方娘子有把柄被对方拿捏住了。如此,郑安夫妇只好忍气吞声去找郑直求助。原本以为,郑安如今声名狼藉,郑直之前的承诺早就作废。不想,他没有忘。
“哦。”唐氏平淡的回了一声,不再发一言。
“姨母,外甥有个想法。”方展博看这俏姨母气势这么足,更加心虚“如今隆兴观这不是变成了皇观了,外甥打算把买卖扩大。不用姨母再投银子,这几个月的股息不是没有动吗?就折入冲抵,如此,货栈之中,姨母和姨丈的股就是四成。不晓得,姨母意下如何?”
唐氏虽然足不出户,可是家里从来都是她一手把持,对方的心思,她瞬间就懂了,方家这是让他拿住了把柄“算了,这货栈我们也不懂,为了这么点银子,闹得亲戚不像亲戚,跟仇人一般。外甥这账目如今也清楚了,就把这股本推给我们吧。”
“姨母。”方展博大囧,赶忙求饶“是外甥猪油蒙了心,见利忘义。求姨母大人大量,饶了外甥吧。”
“然后呢?”郑直一边揉额头一边问。他跟廖镗一直喝到了入夜,这才回来,不想这位已经等着了。本来以为对方是求索无度,不想还是正事。
果然蛇有蛇道,廖镗中午才决定收拾方家货栈,下午姓方的就找了过来。其实这事与他并没有干系,可是听唐氏的意思,人家认定了这事是他办的。
“你又没给我一句实话,我怎么好大包大揽。”唐氏皱皱眉头“打发他走了,说是过几日再来。”
“那伯母打算如何?”郑直继续用手揉着额头。
“我们女人家,不懂经营,按理讲撤出本金就好。”唐氏耐着性子道“可是如今哪哪都要银子,家里没个来钱的门路,终究是坐吃山空。”
郑直有些无语,这不是既要又要吗?
唐氏等了片刻,看郑直没有搭话的意思,还在不停的揉额头,恼火道“十七见多识广,不如给我出个主意。”
“四成不少了。”郑直想了想。
“没了?”唐氏等着下文,对方却不吭声可,继续揉额头。终于忍不住,站起身走到郑直跟前,拨拉开对方的手“多大了?还记仇?”
不想就看到了对方目光多多少少,狐疑的瞅瞅自个身上“怎么了?”
“没事。”郑直看向旁边,轻咳几声“有了这个股份,若是也足够衣食无忧了。当然,若是想要盘下来货栈,也不是不可以。”
“快说。”唐氏说完就后悔,略有些尴尬道“想来十七也想你三嫂的病早日康复的。”
“股份到手之后,一切照旧就好,不要插手这买卖。”郑直揉揉鼻子。
“如此货栈就到手了?”唐氏想都不用想,就晓得他又在蒙人。
“今日抽分厂查扣了方家货栈的货,罚了不少银子。”郑直低声道。
“那若是什么都不做,货栈岂不是就要亏本了。”唐氏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她要货栈是准备赚银子的,亏完了,赚什么?
“就是要它亏,亏到他把货栈让出来。”郑直不得不解释一句“那时候,就该赚银子了。”
唐氏想了想,懂了。他通过抽分厂,直接握住了方家货栈的命门。方展博之所以着急忙慌上赶着赔礼认错,就是想要抽分厂高抬贵手。唐氏拿到了股份,若是就此罢手,那么抽分厂一定就相安无事。可她选了想要夺了货栈,那么抽分厂一定会变本加厉。正如他所言,货栈亏到一定时候,方展博不卖都不行了,而且这股份,若不是唐氏接,谁买谁亏本。
“你可……”唐氏多日来的阴郁,总算有了一丝光明,不由自主的想要打趣一句。却突然记起惠静师太,立刻收起了话头“……就这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