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琏拿开盖在铜钱上的手,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向郑直。
郑直不确定的瞅了瞅,错愕得江侃的背影“我靠,我靠,我靠……”
梅琏手中的十枚铜钱竟然真的,全都朝上。
随着藁城知县刘浦致辞结束,爆竹声响起,鼓乐再次喧嚣起来,‘藁城县药材市场’正式开张。原本郑直准备取一个响亮的名号,可是江侃一句“还有什么名字比一座县城的名号响亮”,直接熄灭。
甄二郎排了一上午的队,用十两银子总算拿到了一个铺号,看看上边的标价,突然感觉他自个昏了头。五百两银子,相当于他去年一整年白干了。什么送银子,根本是抢银子。正想着去退铺号,却听到了几步之外的柜台传来“没号了没号了,今日没号了,明个儿再来。”
这咋行?十两银子对他来讲也不是小数。没等他过去理论,旁边冒出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这位老爷,你有铺号吗?”
“作甚?”甄二郎的警惕性很高,铺号可没有写名字,被抢了那就惨了。在没有退之前,这薄薄一张纸,可是价值十两。
“老爷莫误会,俺要买铺面,没号,俺出十一两买,你看行不?”那人立刻掰着褡裢口让甄二郎瞅,果然里边是大小不一的银锭。
“俺还要嚟。”甄二郎见此,却立刻改了主意,转身就走。商人都是捧高踩低,甄二郎也不例外。如今既然有人愿意出高价求购,那就先瞅瞅。
今个儿名义上是崇恩庆唱主角,所以不管是郑直,江侃,程敬还是梅琏等人全都是以客人身份入席。
让人倒也罢了,可几个月前江侃才抢了崇恩庆的买卖,这在真定府可不是秘密。如今一个敢请,一个敢来,很多人都期待发生点啥。
只是让他们失望的是,酒宴从始至终,都是一片祥和。崇恩庆不但与江侃谈笑风生,甚至还当众吹捧了如今处于歇业状态的藁城同善会。这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崇恩庆与江侃的事平了,还是以崇恩庆低头认怂结束的。
如此某些人当然是失望的,你咋不硬气的啐他一脸?果然是个代书出身,狗肉上不得台面。
待曲终人散后,郑直跟着江侃等人送走王沂,熊达诸位贵客后,也直接上船返回府城。之所以与叶巡按等人错开,乃是因为他今日另有它事。
“这是第三炷香了。”惠静师太提醒一声,将一根拇指粗的长香插在香炉之上。
郑妙宁默不作声,依旧紧闭双眼,嘴中振振有词。
惠静师太瞅瞅天色“贫尼去去就来。”
郑妙宁依旧默不作声,继续专心致志的做着自个的事。
她是个随遇而安的女人,既来之则安之;也是个依赖性极强的女人,永远需要有人帮助才能选择。
眼下就是这样,郑妙宁在等待,等待一个能够救他于水火的男人。法力无边的慧净法师讲了,她这辈子是‘克七夫’,还是能够真正安度余生,全看三炷香之内有无‘天命之人’出现了。
如果真的出现了这样一个人,她就要舍弃一切,从此以后全身心的侍奉在对方左右,这样才能破解掉身上的孽债。
郑妙宁也知道,天命之人出现的可能微乎其微。毕竟这里是白衣庵,毕竟来人要穿皂靴,毕竟来人要穿锦缎圆领袍,毕竟来人……等等的一共有足足九九八十一个条件,太难了。可这是她唯一的机会,若不然,只能再嫁六次,克死六个男人,然后孤独终老。她不要,她不想,她不愿。
恍惚间她听到了脚步声,不同于惠静师太或者其他比丘尼脚步轻浮无力,这声音听着就有劲,就像……颜恂的皂靴。
“请问……”果然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郑妙宁一回头,是前几日刚刚见过的郑直“十七哥?”慌忙看向香炉,好巧不巧,最后一缕青烟悠然飘向殿顶。
“六姐?怎么了这是?”郑直四下瞅了瞅周围,瞬间懂了,又是慧静师太在搞鬼。难怪昨个儿给消息,让他傍晚前务必来白衣庵寻她,有重要的事。这事?重要吧!
“没,没事。”郑妙宁脸色尴尬,敷衍的回了一句。怎么会这样,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可又是她想要的结果。
“病了?”郑直走了过来。
皂靴,锦缎圆领,眼有凶光,对上了。
郑直蹲在对方跟前,伸手摸摸对方额头。此刻他嘴上挂着不放的男女大防,早就被抛诸脑后“不烫啊。”
左手有茧,右手带指环,身高五尺有余,对上了。
“坐着歇歇。”郑直扶着六姐坐到蒲团上“许是累到了。”
三句不离我,句句皆关心,汗透衣衫,对上了。
郑六姐突然感到了浑身无力,摇摇欲坠。
“这是怎么了?”郑直赶忙扶住对方,心中狐疑,惠静师太这个疯婆子喂药了?
就这样,一个不停的嘘寒问暖,一个始终不发一言,外边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六姐,我送你回家。”老光棍说着起身,想要扶起六姐,却发现对方依旧浑身瘫软。索性将对方抱起,瞅了眼站在门口偷笑的惠静师太“把脸藏起来。”
脸色涨红的六姐这次竟然有力气了,不但侧过脸,还将脑袋深深埋进了对方怀里。
许是太累了,待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来到了一处陌生地方,绝对不是郑家。
“今个儿让她们早点睡,俺在书房,莫打扰。”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不多时,六姐就被带进了一间屋子,看陈设似乎是书房。伴随着关门声,她被轻轻放到了床上,继而一床锦被盖在了身上。
听到脚步声远去,六姐这才再次微微睁开眼,郑直此刻已经解了丝绦,脱了褡护,坐到了写字台旁写写画画起来。
一切都是如此安详,和谐。
温润如玉,细致入微,善解人意,对上了。
一大早,婆子禀报唐奴娇,郑妙宁一夜未归。她的心就立刻七上八下,不安起来。总算今时不同往日,她很快镇定下来,不动声色的打发走婆子后,苦笑。该来的总归会来,逃不掉的。
瞅了眼铜镜中的俏脸,扬扬下巴,摆出一副凶狠的面孔“你做的好事。呸。我不听,我不信,奴不管。亲达达,只能选一个。呸。想得美,想得好,想得通。奴不过是弱女子,又能怎么样呢?只好……”
这时传来脚步声,唐奴娇立刻住口,片刻后丫头进来“娘子,王嬷嬷时才过来,讲咱家六姐昨夜让人送来消息,要在庙里清修几日。只是前门的莽汉吃多了酒,误了事,今早才传进话。”
“算了。”唐奴娇慵懒的回了一句“过来帮我梳头。”怕不又是三日吧,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