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懂郑直了,有啥事都装在心里。能让他讲出这句话,意味着对方离不开她。有这句话就够了,她一辈子都值了。
此刻又一艘搭载着郑家亲朋的花船从旁边开了过去。
不多时来到了第三艘船旁,水手立刻招呼船上的人小心下船。
老当益壮的曹宁率先来到了大船上,四下打量,不由感叹,果然是坐地户。一般人家,能有一艘逃命船就已经不错了,可是郑家足足准备了五艘大船。听人讲廉台堡那边的院子都是墙高院深,再加上守着一个百户所,安全无虑。
片刻后曹三郎夫妇陪着曹娘子也上了船“父亲,雨大了,俺们去舱里吧。”
“好。”曹宁瞅了眼随后被扶上来唐有才,叹口气,挥挥手。
“发财了,俺发财了,五千两,五千两,俺有五千两……”唐有才嘟嘟囔囔的被两个健壮家仆扶着率先下了舱。
药市风云变幻,无数人都栽了跟头。偏偏就有走了狗屎运的。比如唐秀才,先是果断的在铺号涨到二十两的时候卖出了全部二十个票号,然后又在铺号跌到四钱的时候一举买入。接着铺号一飞冲天,涨到了五十两的高价。短短几日间,唐有才竟然用一百两赚了四千九百两。
如同中举让人着魔一般,人能吃的住一切苦难,却真的有消受不起的天大的福分。唐有才疯了。
曹宁得到消息的时候感觉到了荒谬,感觉到了无奈,感觉到了喜悦。
五千两,他做了半辈子木植买卖,也不过才有万贯家财。他当初果然没有看错,唐有才真的有才。往事已矣,因为曹二姐的事,他前前后后搭进去的,都回来了。
曹家姐妹片刻后也上了船,曹宁不动声色道“大姐和二姐一间,夜里有个照应。”
曹大姐浑浑噩噩没有吭声,曹二姐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之所以不情不愿,很简单,谁晓得那个无赖夜里会不会摸进来。不要讲不可能,在家里,那个无赖都敢明目张胆,一而再再而三的进来羞辱她。
正说着,又有一对年轻夫妇走了上来。众人互相见礼后,曹宁请对方先下舱。
甄娘子跟着已经痊愈的甄二郎进了船舱,这才安心。夫妻二人被安置的位置不错,有窗户。
“放心吧娘子,俺们有银子,俺也晓得如何挣银子。再者讲有郑家在,俺们在廉台堡那边会更好的。”甄二郎宽慰甄娘子。
甄娘子没有理会,摸摸嘴角,看向窗外,那个冤家总算还记得她。不过眼瞅着要上船了,还要欺负一回,真是个恶霸。
这时房门被推开,跑进来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娃娃。夫妻二人正好奇,有人追了过来“大哥,莫乱跑。”看到二人赶忙告罪“俺家姓庞,与郑解元有些交情。这次多亏了解元公,否则凶多吉少。”
甄娘子不喜欢与外男接触,扭头看向窗口,却一愣,凑近揉揉眼,果然,一个独眼的冷漠汉子正在水门之上抽烟。赶忙伸手将直棱窗放下,不想屋里就暗了下来。只好再次支起露出缝隙,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全开。
王钟看着远处的大船,啧啧称奇“这是郑家的船队,你们咋不抢?”
“哦?”杨虎闻言,站直身子瞅了瞅,不以为然“俺们出去了,再进来可不容易。”
“俺大哥讲的对。”白英笑道“王老弟……贾老弟,你讲的大买卖是不是不算俺们了?”
“谁讲的。”王钟笑道“算,算着你们一股呢。”回望城内,袅袅炊烟升起,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城头也起风了“准备吧,今夜就动手。”
郑直坐在外书房没有动,他的身边留下的是朱总旗带着的十个好手。
“城内下午有人明抢,官府已经下令夜禁。还有街上传言,有不少绿林好汉这一阵进了城。”
“察院加强了戒备,不过银库依旧站三班岗。”
“守备衙门和颜家增派了门岗。朱家,丁家,刘家,崔家等十八指挥之家已经募集了本卫青壮入院护卫。”
“阳和楼周边七十二家除了出逃的三家外,都安然无恙,不过全都紧闭门户。”
“慈禧钱庄银库加强了戒备,估摸着晚饭之后,药效会在半个时辰后发作。”
“大小船只都已准备妥帖,因为多了抽分厂税金,刘三郎请再拨两条船。”
门外探子进来禀报一声,郑直就在他写好的地方做个标记。良久之后放下笔,皱眉瞅瞅关于绿林好汉这一条,想了想,笑了“告诉邢老大不去慈禧钱庄了,也不用下药了,让他那伙人帮着刘三郎去。”
朱小旗应了一声走了。郑直则继续察看全城堪舆。虽然有近百家,可是一共分处九处地方,而他只有七十人。没法子,溃坝来的突然,打乱了他的所有部署。好在只有刘三郎那里比较棘手,剩下的,不过土鸡瓦狗。
入夜又下起了雨,风声越来越大,甚至还打雷。
江侃对着铜镜左看看右瞅瞅,摆了一个自认为完美的造型,笑了笑。接过贾布递给他的佩刀“卖刀的真会忽悠,还绣春刀。”
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把三斤十二两的雁翎刀。原本他想要弄一把绣春刀威风一下,结果贾布告诉他,绣春刀是短刀,况且是皇家赏给臣下的,一般人没资格拥有。就算弄到手,拿出去也太过招摇。
江侃这才在对方推荐下,选了这把造型普通的刀。不过上手之后才发现,确实不错,与他玉树临风,潇洒出尘的人设很般配。瞅了眼信香,看了眼没过膝盖的水,戴上头巾“走。”
数十人人分乘八艘船直接趁黑开出祝家,很快来到了目标附近。里边依旧亮着灯,不过难不倒早有准备的众人。按照分工,头船跳下三个人留在外边防止有人走脱,其余人则从后院架上梯子,翻墙杀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