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一步晚一步,早晚都有这一步。道法自然,按照道家讲的,如今这副身体不过就是个躯壳而已,那么这座坟茔更多就是对生者的自我安慰。郑直自问他已经足够强大,根本不需要安慰。而他之所以要为了孙氏姐妹还有郑大车如此大费周章,就是做给锦奴和二嫚儿看的。
之后几日,郑家开始为三房和六房入京做准备,六太太却突然病了。
孕妇是最怕过病的,十娘子只好打发鹿鸣带着一堆补品,药材探视。待她回来后,却告知十娘子“六太太面色红润,也瞅不出得得什么病。医士瞧了,嘱咐要静养。估摸着这次是去不了京师了。”
十娘子一听就晓得对方哪是病了分明就是装病。有些哭笑不得,自然也不会点破。
许泰的信前两日也到了,有了十娘子送回去的好处,做兄长的自然更加尽心尽力。为十三姐和十五姐选了几个合适的人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却都是底蕴深厚,待人至诚得。不过因为郑宽的信先到,她才没有拿出来。毕竟她做这么多就是为了哄走越来越粘人的六太太。有郑宽做恶人,十娘子也乐的置身事外。
不过有人是个糊涂的。
“许家的老太太这病来的突然。”郑直恭敬得向祖母等人禀报“于是姻兄才紧急打发人来送信。到了真定,俺们都不在,这不就被送了来。”
十娘子一边用汗巾轻拭眼角,余光审视郑直,企图窥破一丝半爪的痕迹。无它,太巧了,十娘子怀疑这就是郑直安排的法子。对于能够入京她自然乐意,可是又感觉不满,毕竟母亲是她在世上最亲之人。这个冤家找的什么借口,该打。奈何郑直如今也是面对一切都敢空口白牙,面不改色,张嘴就来的主,十娘子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
“若是如此,十娘子怕是要在娘家坐月子了。”三奶奶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开始按照约定好的打配合。
“不用。”之前病殃殃,动不动咳嗽几声的六太太此刻一改进来时的娇滴滴模样,立刻道“我家也有地方的,三奶奶和十嫂都住的下。”
“居京城大不易,大哥他们目下也都住在他六叔那里。”尉氏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郑直“十七,你在京师还有院子吗?实在不行在你六叔家近旁租一处,也宽敞些。”
“祖母不用担心。”郑直恭敬道“孙儿已经让人办了。不过仟哥要在贡院和中军都督府应考,俺寻思还是在明时坊那边寻。许家在城西,为了方便十嫂探望亲家,俺打算在阜财坊寻寻。”
六太太一听,眼睛犹如带着刀子般扫了眼郑直。她虽然不懂为何郑直要把十娘子送去京师,却乐见其成。只要到了京师,哪有你郑十七开口的份。况且你又不去京师,手伸那么长做什么?
“就这么办吧。”尉氏看了眼屋内众人,叹口气“十嫂和三奶奶,六太太一起走。十七给你三哥多派些人手,路上好有个照应。”
郑直立刻应了一声。
“十七哥多会上京?”丁氏少有的开了口。
“俺如今手头上杂事一堆,想来年前是不成了。”郑直恭敬的回了一句。这自然是障眼法,原本他想着要一起送锦奴和二嫚儿一起去京师。奈何二人都有身子,路上行停不定,只好作罢。到了后来郑直又改了主意,准备放弃武举专注文举,只是还秘而不宣,因此行期一直不定。不过因为对丁氏有了提防,咋也不可能告知对方,哪个晓得到底是谁在扫听。
“阿姑若是准了,媳妇打算这次把六姐也带上。”三奶奶瞅了眼不肯罢休的丁氏,抢先开口“她才到二十。”
尉氏余光扫了眼冯氏,却发现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若是这样,十三姐也一并跟着去吧。我身边的张婆子是个得用的,派给三奶奶了。”
原本尉氏还在盘算六姐去白衣庵静修,毕竟对方这一阵与那个慧静师太过从甚密。不过想来是她想左了,每个人的心思都活泛着,耐不住寂寞。她派张婆子可并不止看着两个小的,还有越来越年轻的大的,郑家一家子都不让人省心。
三奶奶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郁闷的应了一声。她不过是关心则乱,却不想竟然请来一个门神。
“孙媳妇若是上京,两个孩子是要带的。”十娘子不悲不喜,也开口了“还望祖母准许。”
“孩子太小。”这次反而是郑直抢先道“路上劳顿,多有不便……”
“今年雨水多,为何非要走陆路。”六太太终于逮住机会“我们可以走水路,绕一下从青县进入运河,直接到通州。如此全家人也不用太过劳累。”扭头看了眼默不吭声的郑直“我记得十七哥有船吧?”
众人搬来廉台堡就是坐着郑直的船,六太太如今这口气,直指有人善财难舍,装糊涂,舍不得借船。
“俺们北人坐船眩晕,若非长久适应,每日照顾自个都难,遑论稚童。”郑直据理力争。
“那就坐车,都是官道,六百多里路,多雇马车,不难吧?”六太太确实忽略了这一点,立刻转进。
“二十八、二十九就是两个孩子满周岁,也不差这几日。正好如今暑毒太盛,下月初一启程吧。”尉氏赶在郑直开口前,有了决定。
郑直只好郁闷的闭嘴。天可怜见,他是真的不忍心两个孩子太过辛苦,当然打算留下两个孩子给祖母开心的心思也是有的。至于孩子,肚子里边都揣着了,若是不解气,后边又不是不能生。毕竟大哥如今可是郑家的四房男丁之中年轻一辈里的独苗,在其她人再有子嗣前,怎么好轻易离开郑家。
不过祖母有了决定,郑直也不会阳奉阴违。此刻再看前一阵从江侃手里要过来的马车图纸,感觉真是无巧不成书。那边刚弄出舒适的马车,这边就发生了这种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