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还有一个多星期才到预产期吗?”
“提前一个星期是正常的,你别那么紧张,”回话的是徐静宜,她笑着拍拍他胳膊,调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老婆在里面生孩子呢。”
乔巍然:“……”
好耳熟的调侃方式。
“这能怪谁,”孙学闻言,伸手搔了搔被徐静宜牵着的雷镜小脑袋,抬眼隔着镜片看着她笑,“还不是因为当年你生阿镜的时候不顺利,搞得大家在外面人心惶惶的。”
乔巍然听见,憨憨点头。
阿镜出生那年,静宜大四都还没毕业。
毕业论文和答辩的紧张紧迫,还有家里的琐事压力,让她的精神和身体状态都不太好。
他们六个人从小一块长大,这么多年过去,对彼此来说,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如果多年前,夏天在决定参加无国界医生时,他们还不能切实感受到“死亡”和彼此之间横亘的距离,那静宜生产的那天,便是他们由此感受最深的一次了。
听见孙学的话,徐静宜眼神微动,收敛了脸上的调侃神色,声音难得温柔下来,“进去前,医生刚刚检查过,甜甜和宝宝一切正常,你们别担心。”
三个小时后,产房门开。
几个人相拥而上。
雷镜坐在雷霆小臂上,看着他的欧阳爸爸和两个护士阿姨一同推着他的甜甜妈妈从里面出来。
而甜甜妈妈的身旁,则放着一个被裹的严严实实,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小鼻子和小嘴巴的小人儿。
红通通的。
欧阳爸爸的眼睛也是红通通的,出来看到他们,笑着哑声说了句:“是个女孩。”
那时候,雷镜并不能理解在听到这句话后,所有人为何会跟欧阳爸爸一样,全红了眼眶。
空气安静了须臾,抱着他的父亲蓦地笑了声,打破沉寂。
用另一只手指着那红通通的小人儿对着他半开玩笑道,“阿镜快看,这可是你未来老婆呢——”
虽然雷镜总是听见父亲对着母亲“老婆老婆”的叫,但那时候他还太小,其实并不太懂得这句话真正意味着什么。
只知道父亲刚说完,周围瞬间响起一阵笑,而欧阳爸爸也在这阵笑声中,看着父亲笑骂了句“滚蛋”。
父亲莞尔,耸肩妥协,“行吧,妹妹妹妹,是妹妹。”
随即转头又对他道,“阿镜,这可是未来你最宝贝的妹妹——”
秋末的天已经有些凉了。
甜甜妈妈待的单人病房里开了暖风。
她好像很累,从产房出来后,就一直闭着眼睛睡着没睁开。
怕吵到她休息,大家围在病床前,几乎不发一丝声响的看着这个刚刚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小生命。
好半天后,欧阳爸爸催促着大家赶快回去休息,说天都快亮了,阿镜还要上幼儿园。
母亲拒绝了,要留下来陪他们,还说欧阳爸爸一个大男人在这照顾她们,肯定不行。
最后决定,在明天红姨来之前,她会一直在这陪着。
余下人离开。
红姨是从出生就开始照顾他的月嫂兼保姆,这么多年,因为细心又耐心,他和父母都很喜欢她。
临走的时候,雷镜看着宋欧阳问能不能再看一眼妹妹再走。
宋欧阳笑笑,摸摸他脑袋应了声“当然可以”。
病床前。
雷镜双手扶着床边,微微探着小脑袋看着即使被护士阿姨清理过后也依然红通通的小人儿。
兴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不确定,但看到面前的小不点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双眼皮的褶皱不是很明显,若隐若现。
她好像要醒了。
雷镜看着,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手指。
只是很遗憾,小人儿眼皮颤了颤,最后仍是闭得紧紧的。
待他有些沮丧的准备转身离开时,窗外渐起的天光被闪电撕裂,随后而至的雷声甚至比方才吵醒他的那声还要响。
床上的小人儿应该是被那声音惊到,身子重重颤了下,短暂的安静后,便是赶趟一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那架势,真像是要用尽力气来控诉这突如其来吓到自己的声音。
她双腿在小被子里不安的蹬踹,本来紧紧包裹在包被里的小胳膊也因此被释放了出来,控诉又愤怒的在空气里挥舞着——
雷镜在徐静宜走过来想要抱她起来前,无意伸手,想去碰碰那满含“愤懑”的小拳头,哪知下一瞬,他食指却反被小人儿紧紧地攥住了。
攥的很紧很紧。
而让大人们更觉神奇的是,小人儿哭声在此刻后逐声渐轻。
最后,只留了浅浅淡淡的几声抽噎。
时间定格。
相片里——
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站在病床前,看着襁褓里紧紧攥着自己手指头的小人儿。
嘴角轻轻向上扬着。
温和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