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什么呢?农女问。她不懂为何人们虚构这样一个不存在的女神。诸神是拥有各自的信徒与祭司的,他们也尽量只在自己的信徒面前显形。一个从不显形的神是如何被相信存在的呢?
“她为其他神明未曾显现的时刻负责。”老人说,“你父亲掌管着这个世界,但他对凡物生活的约束是很少的,对他们那渺小生命里的必然悲剧也很少理会——在他看来那想必是世界运转的一部分,就像野草从不抱怨枯萎。但是人们不这么想。他们觉得得到的部分是天然的,而失去的部分却很不自然,他们不是命中注定要失去,而是诸神要他们失去。你的父亲也设置了一些神灵来管理不幸,可它们的职责很粗疏,只想确保这世界大致平衡。对于那些细微的痛苦,像乞丐丢失了他的破碗、年轻美貌被岁月消磨、残疾的婴儿被丢弃在野外……这些小事不为你父亲和诸神所在意。可对于遭遇这些事的人来说,这不幸要比火焰、海洋和湖泽都重要得多。那时他们无所适从,只能认为是别的事物带来了这一切。啊,这一切都是命运作弄,可耶娥只管决定族群和英雄的命运,她必然有一个小小的影子,一个故意害人在思考命运时感到痛苦的孪生姐妹。这时他们便相信了巴姆的存在。他们不会去问诸神为何要容许巴姆存在,诸神也不会否认这虚构的一员,因为这对双方都有好处。这是一种双方的便利。”
农女仍然很不明白。她想请老人解释得更详细些,毕竟关于人和神应当怎样相处,她是懂得非常少的。但这时有人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一阵翅膀拍动的声音在他们很近的地方响起。在声音响起前,农女没有得到风的提醒。她目光警觉地望过去,看到柳树的阴影里站立着一个人。
那人——她姑且这样称呼——没有面孔与五官,在头部的位置是六只雪白丰满的羽翼,翼身嵌满了大大小小的黄金珠,足有近百颗。这来客如此怪异,当那些羽翼上的金珠转动起来时,她才发现那是它的眼睛。
“真师。”那翼首的人说。它的声音像簧片振动,轻而高亮,宛转自如,但却毫无情绪。它用的词农女也听得懂,但那是个很古老的称呼。真师,那是指祭司长中最有经验与智慧的人,他们听见狱火中的声音,有时甚至能叫诸神也表示尊重。那样得人现如今已经绝迹,翼首者却拿它称呼老人。
“啊,维尕登。”老人说,“你过来了。我想是那位火焰的君主正在催促。这里的星辰有些像你的故乡,是不是?”
“他请您给出答复。”
“我正留神着呢。”老人答道,“叫他继续想着他那位对头吧。不过既然你在这儿,不妨和我们一起去林里走走。你可有兴趣?”
翼首者冰冷地转动着几十颗金珠,一个字也没回答。于是老人又说:“你对这美好的冬夜与天真的孩子不感兴趣,多么遗憾。不过趣味是难以勉强的,去寻找那些叫你满意的罪人吧。”
那六只雪白的羽翼收拢起来,对着老人微微压低,像在行礼执仪。随后它像地面陷落,消失在自己的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