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们会忽视眼前的东西还有思想。在沉醉于生命焕发时,魅魔会觉得这具肉体的生命就在于本能,而那些附着在肉体上的意识是多余的。我们只要生命焕发,并不关心那个附着在肉体上的意识怎么想——有时,有些魅魔会觉得一具美好的肉体不断发出噪音是件烦人的事,它们试图让这身体安静地焕发,越快榨干所有潜力越好,因为它们不想听那些自以为是主体的思想发出扫兴的声音。这就是你读到的那些窒息谋杀和猝死故事的源头。如果你只和一个魅魔上床,不试图跟它交流,或者让它和自己共同生活,通常你会是安全的。”
翘翘天翼似乎在聆听中忘记了她的困窘。她扑闪着翅膀,不知不觉中又飞回雅莱丽伽旁边。
“这是我没读到过的。”她说,“真奇怪,不过从你口中听到这件事时,它好像就变得更容易理解一些。而且我觉得你并不想你刚才说得那么不在乎思想,我还没碰到过几个像你这样见识广博的人呢。”
“我只有一部分是魅魔。”雅莱丽伽说,“没那么容易感知肉体,而且我也喜欢听见有趣的声音。”
“噢,你是混血?我一直都没发现!你看起来完全就像魅魔,我确实听说魅魔血统在外貌上非常顽固。”
雅莱丽伽耸耸肩。和翘翘天翼的谈话令她感到心情愉快,那甚至无关华美的皮毛与丰满的羽翼,只是因为这天角者直率而又热情。当她踏过一汪暗红的泥浆池时,她意识到自己太久没碰到过这样的谈话对象了——没有性缘,没有秘密,也不需要她的照顾和支持。她们只是像散步时偶然碰上的旅伴,在路途中毫无负担地聊点闲话。
她的思绪飘开了一点,向头顶青蓝色的天空飘去。在这里她们没法看到寂静号的情况,她只能猜想荆璜还在他的房间里。
“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她听见翘翘天翼吞吞吐吐地说,“关于你的角……它们曾经受过伤吗?”
雅莱丽伽摸了摸角上填补空洞的位置。她有点意外翘翘天翼会发现这个小小缺点,或许那是天角者对于结构和材料的敏感所致。
“我有一个不太礼貌的前情人。”她说,“他用铁链穿住我的角,把我关在一个监狱里。”
翘翘天翼肉眼可见地气愤起来。
“他竟然这样对你?”她嗓门宏亮地喊道,不自觉地恢复了贵族口音。
“他很容易失控。”雅莱丽伽不带偏心地评价道,“以及,不太聪明。现在我已经完全摆脱了他,只留下一件纪念品在身边。”
“你何必还留着他的东西!”
“我得正视自己的错误,而且那东西本身是好的……我觉得那确实是样值得珍惜的宝物。”
雅莱丽伽还没给翘翘天翼看过那柄弯刀匕首。她觉得不妨给她这位真诚的新朋友瞧瞧,但在她来得及把刀拿出来以前,翘翘天翼的鬃毛忽然间耷拉下来。
“噢,噢——”她说,“我理解了……这确实是个没得选择的事,是吗?用我们老家的话说,生命是被春风与鸟翼送来的,它们不能由自己选择落处。不管怎么样,你有了一个孩子,而且你也愿意抚养他,我想他不会越来越像他的父亲的,对吧?如果仔细瞧瞧,我觉得他是有一点像你的。”
雅莱丽伽意识到这里头产生了一个怎样的误会。她感到好笑,同时又有点恼火——自然,不是针对她这位一无所知的朋友——但她和底波维拉尔当然不会有孩子,也许她在生命终结前也不会有了。
她打算澄清这个误会,以免翘翘天翼在更不安全的场合说出这些话。
“他不是……”
一直被她握在手中的瓶子轻微地震颤起来。雅莱丽伽的余光扫了过去,看到那只探蛾在凶猛地撞击瓶壁。它那带着细纹的翅膀正散发出浅绿的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