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好事。魔法师被允许进入维自己的房间。在他平日里玩耍的地方,废墟与损坏的机械部件全都零散地分布在大地上。维用其中一些拼凑了他的六脚飞床,还有一个尚不能动的臂锯士兵。
魔法师对那个制造中的臂锯士兵非常感兴趣。他问维为何要制造这样一个明显是有功能目的的模型,可同时又不赋予它正确的功能。那过程没有什么困难,只是想一想的事而已。
不。那当然不行。维有点脸红地向他的新朋友解释。游戏并不是这样做的。这是他的一项挑战,不能动用思想的力量,而是纯粹靠他的双手使士兵动起来。他有一套过去的制作说明书,并且打算按照这说明上写的来制作和拼装。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游戏。但魔法师,正如他在前厅所自述的那样,是个非常好的朋友。他立刻便领会了维是如何从这游戏中获取挑战和乐趣的。他玩笑似地说这也可以算是一种修行,是一种古人的作风。
维对于他的评价有点着迷——古人的作风,这个词在他听来有点神秘。毕竟,对于不曾目送任何事实成为历史的人,过去与此刻是截然无关的两样事。
魔法师参与了他的小游戏。他们一起看说明书,构想出各种各样的零部件。在这个游戏里,魔法师比维玩得更为纯熟与严格。他会指出一种零部件究竟是被怎样制作出来的,而那又牵涉到更多更复杂的工艺。这修道的人,能为了一个零件的形成而盖出一间比前厅还大的工坊,并解释说这正是古法的核心逻辑。
他给维看了钉子,还有滚轮和轴带。在历史终结以前,这些物件并不是纯粹的装饰品。它们是因必要性而存在。那便是说,若没有它们参与运作,机械简直就造不出来了。是真的造不出来。因为那时,在许多历史里,人们造物不能依托于知觉,而是被现实的展现力所限制。绝对光滑的平台造不出来,没有一个钉子的轮船也一样。人们必须绞尽脑汁地兜兜绕绕,才能克服这些在理论世界里并不存在的困难。
不过,魔法师又紧跟着补充,古法有一些好处。它并不依托于知觉,因此偶然也会时时发挥作用。人们会造出些自身经验以外的东西,意想不到的东西,这是在想象力建造时不会有的。
不过如今这样做就毫无必要了,世上已不存在未知的历史,一切都能从想象中获取。在以前,人们是用物质填满空盒子,而现在盒子已全满了,那是种无穷无尽的充实,人们只需考虑如何做减法,把无限的东西削枝摘叶。人们赋予的是空白和界限,如此一来,充实的物质才有了各种各样的区别。
多么可惜呀。维叹着气。他在为一切未知的注定破解而失落。他已不能再参与任何伟大或激荡的历史,因为所有的事项都终结了。如今他所制造的一切,那已不再具有真正的意义,而是徒劳的模仿。
魔法师听到了他的感想,露出一种奇妙的笑容。
也许历史还没有终结。他仿佛无意地自语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