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与李建成悄自对视一眼,李建成面带恭谨笑容,却深藏情绪,看不出在想什么。
“第二件事。”李世民抬头看着李渊。“儿臣请求父皇释放嶲国公,令其自由。”李渊似乎在等着李世民说这件事,拳头“砰”地猛砸在龙椅上。“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李世民神色不变,“儿臣请求父皇释放嶲国公!”李渊冷笑一声。“你可知道放了嶲国公会给大唐带来多少麻烦?”李世民沉默不语。李渊冷冷地说,“朕让你再选一次,你要不要再请求朕释放嶲国公?”李世民面色坚定,“儿臣坚持。”
李渊冰冷出声,“好!既然清楚明白地知道后果,却仍执迷不悟,就不要说朕无情。朕今日要好好教训你这逆子!”
宫墙巍巍,朱门紧闭。太极殿前汉白玉的游龙出云图被午后残阳披上一层茶色。寒风瑟瑟沁骨,殿下却集聚了不少宫人婢女。
李世民端跪在太极殿前,即便是这般屈服姿态,李世民做起来仍是十分硬派。宫人们远远看着,不敢靠近分毫。李渊在殿前居高临下看着。李建成与裴寂对视一眼,裴寂上前一步,俯首说,“皇上,微臣……微臣本不应管涉皇上家事。”
“裴爱卿大可不必将世民一时之言放在心上。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裴寂顿了一下说,“二公子征讨西秦有功,刚一回来就罪罚他,怕难以服众,二公子面儿上也磨不开。而且马邑刘武周又蠢蠢欲动,正是用人之际。二公子一时糊涂也是年轻人脾性,皇上不如哄一哄他。让大家心服口服,也好不伤了父子之情啊!”
李渊听罢,认同地点头。“难得裴爱卿为朕着想。朕这二子心性太强,朕须得好好□□。不过既然不是时机,朕赦了他便是。”话音未落,已经大步走下汉白玉台阶。手持白丝拂尘的紫衣宫人慌忙跟上。
裴寂和李建成落在后面,李建成眼中一扫拘谨。“裴大人这次怎么唱起了红脸?”裴寂与之对视,勾嘴一笑。“太子殿下,唱得是什么角儿不是看说的什么话,要看话说出口是个什么效果。太子殿下请拭目以待。”李建成看向阶下跪着的李世民,缓缓布下台阶。
李渊走到李世民身旁,看到他肩上捆扎的缚带。心中微动,到底还是个年轻人,为了打仗年纪轻轻便落得满身是伤。李渊又仔细看着,是瘦了许多。脾气虽犟,却实实在在为大唐办了许多事。在众多儿子中,实为难得……他若有心认错,罪责自不必罚。
李渊暗暗感叹,语声却仍旧严厉地问,“知错了没有?”“儿臣不知。”李世民声音坚定有力。李渊闻言一滞,顿时被激怒,他缓缓直起身,眼中阴冷异常。大叫一声“好!”对御林军说,“杖责七十。不打趴下统统提头来见!”御林军高声应“是”。
李渊气急,一甩龙袍拂袖而去。御林军们却犯了难。七十军杖下去,普通人十有八九会被打成残废。其余的就算不残,亦是筋骨受创,骨肉痛寒一生。如今唐王竟下令用如此手段对待自己的儿子。命令好下,执行起来却十分为难。若是不依唐王命令,性命堪忧。若是真真把李世民痛打七十杖,唐王若是后悔起来,怕是他们这些御林军更加性命难保。
一边是重如金山的圣旨,一边是奇功可居的秦王。御林军们拿了刑具,却只站着,迟迟不敢动手。“来吧。”李世民端跪在太极殿正中,屹然不动。“秦王……秦王恕罪。”御林军小声道歉。李世民沉默地闭上眼睛,沉沉点了下头。
一杖下去,李世民面无表情纹丝不动。第二杖。李世民仍旧默不作声。掌背青筋暴起。第三杖……第四杖……天边残阳如血,一分一秒过得极为漫长。第五杖,李世民肩上伤口终于裂开,嫣红鲜血在李世民肩上四溢开来。
李世民回京后照常进宫早朝,丝毫不见伤症。大家没想到他负伤甚重。这种情况下挨上七十杖非死即毙。御林军不忍心,停了下来。李世民咬着牙说,“接着打……”御林军只好听命,再下手时却轻了不少。饶是如此,李世民额上冷汗紧锣密鼓地出了一阵又一阵。
四十七杖下去时,李世民终于闷哼一声,不支倒地。背上淋淋淌血,十分惨烈。李世民单手撑着自己重新跪正。“秦王……您可还撑得住?”李世民紧紧闭着眼,似在努力克制疼痛。“再来……”又是一杖劈下,却被一双手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