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安,那你想过你的事情吗?”
“我?”
“是啊,你也十八了,又受我牵累,科举怕是没什么希望了。等咱们到了粤州,你打算怎么安排?是读书,还是找个营生?”
“读书,就算了吧。我这些年看的都是杂书,私塾的功课早就丢了。”
“我是说洋学堂。”
“洋学堂?”
“是啊,粤州有好多夷人开办的学堂,教授他们的知识。你懂夷语,去洋学堂不是正好?而且,他们查的也不严。”
李彦眼睛有点放光,道:“我不喜欢夷人,但不得不说,夷人那个科学,的确是有点意思。你就说那洋车吧,怎么就造出来的?以前我总觉得咱们九州泱泱大国,可现在才发现,比之夷人,我们的确是有很大差距。”
李溪安眉头一蹙,沉默了。
片刻后,他轻声道:“洋学堂,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不好奇!”
“那你为什么要学夷语?”
“因为我学了夷语之后才发现,夷人那些历史和科技,有多假。”
“什么意思?”
李溪安不清楚这个世界,和他前世的世界有多大的区别,但他相信,九州人的智慧,绝对不比夷人差。
所以,他准备效仿一下东坡先生。
“别的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汽车,早有古人就提出了概念。”
“啊?”
“我记不清楚是那本书,不过书里提到了一件事,说早在几百年前,乃至千年前,咱们九州的老祖宗就曾留下了这样的记载:激铜轮自转之法,加以火蒸汽运,谓之汽车。我看过夷人的汽车,说穿了就是同一个道理。”
李溪安说的,是前世唐代着名天文学家僧一行的话。
那是一个在唐代就写出大衍历,集华夏浑天说概念大成者。
李彦愣住了,看着李溪安道:“溪安,你说的是真的吗?”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带着浓浓粤州口音的声音,“年轻人,真有此事吗?你可还记得,那是什么书吗?”
李溪安扭头看去,就见一个身着长身,相貌清癯,颌下留着浓须的老者。
他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目光炯炯。
“这个,我就记不太清楚了,也是闲来无事解闷看到的。”
“若我九州先贤真有此说,那可就颠覆了这几十年来夷人自吹的夷人文明了。”
老者有些激动,话锋又一转,恨恨道:“可恨鞑子,六次文字狱令我九州文化典籍丧失殆尽,简直是罪大恶极。”
老先生,而今可还是鞑子当政。
你老人家这么明目张胆的辱骂,就不怕有人找你麻烦?
李溪安吃惊看着老者,不过他随即发现,周围之人即便听到,也都熟视无睹,好像早已经习以为常。
李彦心里嘀咕:怪不得人说粤州之地,言论开放自由。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如果在省城说,怕早已抓进大牢。
老者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年轻人莫怪,老朽只是一时气愤。自我介绍一下,老夫明五常,就在粤州大学教学。刚才听你说不愿意读书?为什么?你这年纪,正是读书的好时候,切不可因小失大,耽误了前途。”
粤州大学?
李溪安没听说过。
但估摸着,应该挺有名。
没等他回答,李彦却惊声道:“明五常,您是明五先生!”
“你认识老朽?”
“学生曾拜读过先生的着作,只恨不能当面请益。今日能够与先生相遇,实在是学生的荣幸。”
看着李彦那一副小迷弟的模样,李溪安不禁有些好笑。
明五常道:“你读过老朽什么书?”
“先生的书,学生几乎都拜读过。”
李彦滔滔不绝,说出一溜书目。他很激动,还时不时把老人着作里的一些段落背诵出来,并提出了一些看法。
明五常显然有点受用,竟忘记了和李溪安,隔着椅背和李彦讨论起来。
李溪安当然不会在这时候打搅两人的谈话,做鹌鹑状,在旁边静静聆听。
他刚才就是想在李彦面前装一下,结果却引来了一个学术大佬。李溪安深信,如果他和明五常交谈下去,说不得就要露出马脚。
李彦和明五常越说越来劲,越说越有精神。
就在两人说的兴起时,车站口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
被打断了谈兴的明五常很不满,一脸不快的站起来,向车站口看去。
“怎么回事,这么乱?”
李彦正准备自告奋勇前去打听,突然见一个报童跑过来,手里举着报纸,大声喊道:“号外号外,皇帝驾崩了!”
一句话,令候车室内,顿时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