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许久未见杨兄,正好一叙旧谊。」
赵佗笑着起身,带着黑臀等人向营外走去。
军营重地,各部皆有分治。
他不好邀杨熊进来,那样对杨熊不好,故而只能在外相见。
赵佗走出军营,见到杨熊,此人正顶着高高的鹖冠,无聊的向四周张望,见到赵佗出来,大笑道:「赵佗啊赵佗,没想到咱们会在这里相见吧。哈哈哈,我一听说这边军营有喧哗声,就想着肯定是你回来了!」
赵佗亦笑着迎了上去,杨熊本事不大,但为人颇为耿直,是一个很不错的朋友。
两人续了一会儿旧谊,赵佗便道:「你私自来此见我,就不怕那桓军侯生气吗?」
杨熊这段时间通过赵贲的提点,也知道桓昭对赵佗的恶意,此刻听到这话,笑着拍了拍胸膛,道:「我还真不怕他。我堂兄如今可是裨将军,我就不信他桓昭敢对我如何。」….
赵佗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原来那裨将军杨原是杨熊堂兄啊,怪不得他之前会推举我为校尉,秦军之中果真是关系遍地。
杨熊嘿嘿笑道:「我此番过来,除了想你之外,还听说那李户将也请命来了,和你一样同为一曲军候呢。嘿嘿,你回咸阳之后,是不是因为公主的事情,和他干起来了?」
赵佗哭笑不得,没想到这杨熊竟也是个八卦心肠,战场之上竟然还想打探自己和李由的事情。
听到两人交谈,跟在后面的黑臀、西乞孤等人也默不作声的竖起耳朵,准备偷听。
就在这时,另一处军营中的桓昭,也收到了杨熊私自前往隔壁军营拜访的消息。
「好你个杨熊,没有禀告便敢擅自拜访其他军候。还有那赵佗,也没把我放在眼中。两个竖子竟然如此轻视于我!可恶!」
桓昭气汹汹的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此番李信伐楚,之所以会将桓昭一起调来,其实是他暗中向李信写过信牍。
信中先是追忆了当初伐燕时,在李将军手下的岁月,然后拍了一顿李信的马屁,接着大表忠心,说一些要尽心竭力助李将军灭楚之类的话。
如此操作,桓昭便如愿以偿的加入了伐楚之战,而不是空守陈留,眼看着那些小年轻在前方立功。
而且李信将桓昭征调过来,也让桓昭确定,赵佗应该没有影响到李信对他的看法。这样一来,他桓昭就还有压制赵佗的机会。
我桓昭,右庶长!
你赵佗,就算攻取魏国东境往上升了一爵,也不过区区左庶长罢了。
论爵位,我还是比你高。
论及跟随李信的时日,我也不比你赵佗短,拍马屁的本领更不会比你差。此番伐楚之战,我桓昭只要努力,依旧能压你赵佗一头!
桓昭一边走一边想,脑海中更有着一个渴望的念头。
此番他手下一曲人马和赵佗旧部的一曲人马都被征调过来,刚好凑成一部万人,而他们头上的校尉却还没有任命。
如此一来,他桓昭就有机会!
昔日伐燕之时,桓昭就是校尉,如今爵位更升至右庶长,手下这些兵卒更是自己带出来,包括赵佗也曾是自己的老部下。所以桓昭感觉这一部校尉之职正是为他量身而做,只要他再亲自去面见李信,吹捧一番,想来李信将他任命为校尉的可能性就会很大。
那样一来,赵佗岂不是又要落在他手上了!
想到此处,桓昭嘴角微微上翘,有李信在此,他当然不敢将赵佗怎么样,但将那竖子呼来唤去,暗中给穿小鞋的感觉肯定很爽。
一边想走,桓昭已带着随身短兵走出自家辕门,到了隔壁军营处。
隔了老远,桓昭就看到了那头戴鹖冠的少年。
他心中一股火气顿时冒了起来,特别是想到在陈留城头,这小子竟然无视自己的邀请,派一个低贱的黑臀来回复自己,还将自己气吐血的事情。….
桓昭感觉心口处,开始隐隐有拉扯感。
都是这竖子!
这时赵佗、杨熊等人也看到桓昭来了,双方停止交谈,向桓昭走来。
「末将见过军候。」
杨熊立刻拱手行礼。
桓昭皮笑肉不笑。
「杨二五百主,本军候到处找你,却没有找到人。不知你竟然到了此处,倒是和人聊得欢快啊。」
听到这话,杨熊嘿嘿一笑,说道:「刚才想着派人禀报军候,结果出来的时候又给忘了,还请军候恕罪。」
听到这话,桓昭越发恼怒起来。
好没诚意的道歉。
竟然连杨熊这种憨人都敢顶撞自己,肯定是受了赵佗的影响。
臭竖子,竟然将杨熊都给带坏了。
桓昭有心惩罚杨熊,借此向赵佗发难,但想了想又把这想法熄了。
自从大将桓齮攻赵,被李牧击杀后。桓氏一族在秦国的地位就骤降不少,没有了桓齮这个顶梁柱,桓氏已远不如拥有老将杨端和坐镇的杨氏。
更别说此番伐楚,杨熊的堂兄可是一位裨将军。他桓昭,还真不敢把杨熊怎么样。
想到这里,桓昭也只能将此事轻轻放下。
他转而看向赵佗,冷笑道:「没想到昔日我麾下一个小小的公士,今日也能成为一曲军候,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赵佗面色如常,澹澹道:「这还多亏了桓兄的提拔,若无桓兄相助,赵佗也不会有今日成就。」
桓昭愣住了,冷笑凝固在脸上。
桓兄?
这赵佗竟敢叫我桓兄!
桓昭此刻的心情,就如之前被叫做「李兄」的李由。
他感受到了一种侮辱。
一个昔日张口「上吏」,闭口「将军」的下属。
一个比自己小了一二十岁的少年,竟然敢开口与自己称兄道弟,要和自己平辈论交。
反了他的!
真是岂有此理!
还有没有一点上下尊卑!
不同于知道赵佗爵位的李由,虽然不满,但也只能在心中暗恨。
在此刻的桓昭眼中,赵佗哪怕升了一级,也不过是个区区左庶长,哪有资格和身为右庶长的自己论交。
竖子得意忘形了!
这是个发难的机会!
桓昭勃然大怒,指着赵佗道:「赵佗,你竟如此无礼,区区一个左庶长,竟然敢称我为兄,此乃不尊高爵之罪,我定要向军法告你!」
此话一出,一旁的杨熊脸色变了。
秦国以军功爵兴国,故此重视爵位等阶。
在不同爵位之间,除了享受的待遇不同外,还有严格的等级差距,低爵者是不能冒犯高爵者的。
除了像屠睢那样对此毫不介意的人外,只要有高爵者状告低爵者对其不尊,军法官就会依照秦律对其处罚。
哪怕是赵佗这样的左庶长也不能幸免!
只要桓昭将此事告上去,赵佗必受惩罚。
然而面对桓昭的威胁,赵佗面色平静,笑道:「桓兄莫要如此激动,你看你,脸都红了。」….
桓昭愣住了。
竟然还敢称我为桓兄。
没听到自己要告他吗?
哪怕是有李信相护,赵佗至少也要挨一
个「谇」刑,被当众训斥,狠狠落一落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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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赵佗是不是傻了?
就在这时,站在后面的黑臀忍不住了,刚才在营中叙旧时,他们已经知道赵佗升爵的事情,便嚷道:「桓军侯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家军候在咸阳之时,已经被大王赐爵为右庶长了,与你同爵呢!称你为兄也是尊敬,哪有什么不尊高爵之罪!嘿嘿嘿……」
听到这话,桓昭怔住了。
庶长以上的高爵,单从服饰上差别已经不大,主要用来区分的还是上朝时所持的玉圭大小和材料,所以只要赵佗不说,他还真看不出来赵佗是左庶长还是右庶长。
杨熊也是一愣,紧接着惊骇道:「我的天呀。赵佗,你爵位怎么升的这么快,你回咸阳不该是左庶长吗?怎么连升两级,变成右庶长了?」
赵佗微笑道:「春耕之时,我曾向大王进献沤肥之法,以增田产。待到秋收,果真关中大丰收,农田产量大增,大王高兴之下,便赐我一爵,如今确实是右庶长爵位。」
「右庶长……」
桓昭瞠目结舌,他看着赵佗,整个人都开始晕起来。
什么沤肥之法,他不清楚。
但他桓昭能升到右庶长,对这里面升爵的难度可清楚的很。
他从燕地攻打武阳、蓟城,再到攻打居庸塞,一直到魏地时攻取陈留,数场战斗都没有升爵,最后还是靠了荥阳城下那场大胜,他才累功升爵到右庶长。
从左庶长升爵到右庶长,何其难也。
他桓昭右庶长爵位颁赐下来的那一天,可是差点哭了。
而赵佗这竖子,此番回咸阳到现在不过两三月吧,竟然直接从五大夫升级成了右庶长!
什么沤肥之法,难道还能比得上他桓昭近一年的战场厮杀吗?
桓昭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花费了无数精力和辛苦的爵位,竟然被一个十六岁的竖子短短两三月间就拿到了,顿时气到双眼发红,五官扭曲。
不公平!
凭什么!
你这竖子凭什么也是右庶长!
桓昭越想越气,心口处传来的疼痛越发剧烈,他心中的怒火也越发炽烈起来。
「桓兄,你的脸色怎么越来越红?」
赵佗眨了眨眼,其他人也都望过来,个个神色惊讶。
因为桓昭此刻整张脸都变成血红色,甚至连脖子上都红了一片。
桓兄?
他还在叫我桓兄!
啊啊啊!
桓昭恨欲狂,怒道:「竖……噗!」
话未出口,桓昭便只觉胸口痛到极点,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天旋地转。
在失去意识前,桓昭仿佛还听到赵佗在喊着。
「桓兄,你怎么了?」
「桓兄!」.
起飞的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