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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衍沉沉看着人,并没有一口应下。
身后的杨培弓着身子,听见钟小主这话,抬头瞥了一眼,陛下身材高大,伫足在钟小主面前,身上气势浑厚,杨培低下头,心想这回这钟小主可是踢到铁板上了,这种邀宠的话怎能直直的说出来呢。
他跟随陛下多年,对陛下这点还是了解的。陛下最厌恶后宫嫔妃们借用各种由头邀宠,这还是前朝苏贵妃在时,最喜欢用各种理由把先帝截到自己宫殿去,弄得后宫规矩全无,全然没了秩序,等陛下登基,更是严令禁止,若是有嫔妃在陛下面前邀宠,陛下虽一言不发,但这位嫔妃却是注定了被陛下打入“冷宫”。
钟小主才进宫多久,便是跟陛下有几分“师徒”情分,又怎的比得过这后宫规矩,陛下可不是那等心慈手软的人,再得宠的嫔妃,若是触碰到了宫规规矩,也是要惹了陛下厌恶的,便如之前的贤妃董氏,良妃两位,跟了陛下十载了,犯了事不照样说贬就贬么。
这两位娘娘那可是宫中的老人,有早年太子府旧年的情分在的,就是如此却也没让陛下心慈手软放了她们一马,钟小主这点子情分就更不够看了,杨培在心中忍不住感叹,这钟小主怎的也是他看着入宫的,如今眼看着也要步那几位娘娘的后尘了。
闻衍只微微低头,就轻易看到她仰头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那双眼眸里仍旧没有其他的贪欲,就只是认真直白的问他要不要来,就如同她在桌上说亲手做菜一般。
因为她说了要亲手做两道菜,就亲自到膳房里做了菜,并非是想要在他面前邀功甚至是以此来博取他怜悯,而是她认为说了就要做到,也仅此而已。
闻衍看她一直仰头,倒也不怕累的,心中轻笑一声,脸上丝毫没有情绪,只“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杨培瞪大了眼,等人走了才回过神,一脸惊诧的看了眼钟萃,抬腿快步跟了上去。他怎么都没想到,陛下竟然应下了!这跟杨培想的全然不同,可谓是他伺候陛下多年来头一遭了,陛下竟然没有发火而是应了下来。
闻衍带着人走后,芸香几个这才松了口气,早上伺候陛下的还有不少御前宫人,都是早就做熟的,做事麻利,不苟言笑,他们训练有数的候在门外,顾全几个都插不上,御前宫人们不好亲近,冷着脸,叫他们心里直打鼓。
芸香上前“这天还早呢,姑娘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的。”
钟萃看了看外边的天色,此刻天光已经蒙蒙亮了起来,三月的天儿清早夜里还带着点凉意,但天边透着一抹朝霞,似要正破云而出一般,钟萃朝芸香笑笑“不睡了,你替我取件衣裳来,我坐在这里看这破晓出来。”
钟萃上辈子住在云影殿,每日睁开眼就想着如何开源节流,如何能省一点银子下来,让宫中的人安生下去,操心着一日几餐食,这辈子钟萃想改变境地,拼命为自己找出路,她听人说过读书能改换门庭,便一心的钻进书里,读书认字,认定读书认字能让叫他们跟上辈子不同,丝毫不敢懈怠,平日书步离手,练几个时辰的大字。
慌慌张张的,到现在无意之中停下了脚步,欣赏起了远方的美景来。芸香应了声儿,进殿里取了件衣裳来与她披上,还奉了杯热茶放到钟萃身边“姑娘先在廊上坐坐,奴婢去殿里收拾收拾。”
钟萃轻轻颔首,依在栏上,清风徐徐吹来。
到了后日,用了午食不久,钟萃就带着芸香去了前殿。她们主仆两个刚出宫不久,就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一路跟着她们,见她们通报了声去了前殿,转身便往西六宫几座辉煌的宫殿去。
御前宫人恭敬的把钟萃引进了内殿,并未像之前引着她从正殿过,反倒是从偏殿里绕过去,直接入了内殿里,宫人把她引到,随后便有宫人奉上茶点,朝她福了礼告退。从头都没弄出丁点响动来。
钟萃在内殿中坐着,也不敢发出了声响,她低着头,等着陛下过来,却听见外边传来几道说话的声音。钟萃有些好奇,微微抬头,从落下的纱帐,只能从帐子中间露出的缝隙见到几点衣摆,瞧不真切,声音透过纱帐传了进来,带着几分年迈的沉稳“此次京中的世家子弟倒是有几个学问考得不错的。
除举子外,考中秀才的便有七八人,早年可是没有世家子弟会参加科考的,这几位的卷面老臣看了眼,虽比不得举子们言之有物,但学问功底还算扎实,其中成绩最好的却是江陵侯的庶子。”
钟萃听到江陵侯府四个字顿时身子向前倾了倾,陛下在殿中接见大臣,杨培候在一旁,听到下边人报,这才叫人把人从偏殿引去了内殿里。
很快,钟萃听到了陛下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能得太傅这一句夸赞,想来此子却是有几分本事的。”
彭太傅笑眯眯的“那倒也算不得,毕竟还算是少年人,以后的事还长远着呢,也不知会不会学个半途而废,途中出个岔子的,臣也是恰好遇上掌了个眼,倒是比他那位父亲在学问上要好上不少。”
江陵候钟正江如今的位置和官位都是蒙祖上得来的,走的是举荐入朝,举荐他的正是前任江陵候。老侯爷为儿子铺路倒是耗费了不少心血,知道这个嫡长子并无多大本事,便为他求了个闲差,只要有官职在,又有江陵候这个爵位在,江陵侯府便还能承继下去,代代享富贵荣华。
可惜老侯爷不在了,他的几个儿子都是没什么本事的,守着祖产坐吃山空,后辈出息的也没两个,江陵候钟正江还生出了贪心来,想要在官场上平步青云,结果狠狠被摔了个跟头。
闻衍听彭太傅叹息一声,朝纱帐后的内殿看了眼,面上瞧不出情绪来,只翻动着手边的折子。天子召大臣商议正事多是下晌之后,彭太傅却是提早来了,坐下后与他说了不少话,闻衍心知肚明太傅来定有他事,但太傅未曾开口,闻衍也全然当作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