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萃柔柔静静的,笑得十分和气,朝她问:“怎么这样看本宫?”她下意识摸了摸脸,“本宫脸上可有甚?”
芸香连忙摇头:“没甚么。”
钟萃放下手,“没事就好,你也下去歇着吧,本宫再看上一会。”
芸香福了个礼,退了下去,杜嬷嬷也跟着退下,临了还不忘对钟萃夸了夸:“娘娘如今气定神闲,不说规矩礼仪,便是气势便比宫中多少娘娘足呢,老奴恍惚像是看到了陛下一般。”
杜嬷嬷曾身为天子跟前儿伺候过的嬷嬷,在面对后宫嫔妃时多是带着些架子的,杜嬷嬷虽为人亲切,到底也有些架子,在心里多少有些高高在上,打从觉着钟萃有些变化后,杜嬷嬷如今可不敢托大了,少不得带了些奉承来。
钟萃仍然和气,心下十分清明,并未因杜嬷嬷的奉承得意:“嬷嬷说笑了,娘娘们各有长处,岂是本宫能比的。”
杜嬷嬷下去,钟萃抿了抿嘴儿,低头看着书,脑海里却回荡起了杜嬷嬷的这番话来。像陛下。钟萃受天子教导,从读书认字,到各种阴谋阴私,天子同她讲这些时,也是先严厉喝止,不许她逾越了去。
比如从前因着两张借出去的大字罚她抄了百遍,钟萃那时不知缘由,心中还颇有些委屈,再罚他抄了大字后许久,天子这才提及当时的事,掰开了同她讲借大字,贴身东西出去的危险之处,待她理解之后,这才满意,见她听话乖巧的份上还赏了东西下来。
与如今她呵斥芸香,又细细同她说,在行事上却几乎一般无二。钟萃随即又笑了笑,她受陛下所教导学问,受天子启蒙,自是遗了天子些许行事风格,在某些方面像陛下却也是说得通的。
芸香觉得前殿并未有赏赐有些奇怪,钟萃是不以为然的,直到几日后,钟萃才当真察觉不同。
缀霞宫送到前殿去的东西被退了回来。
御前的宫人客客气气的,还提着匣子:“嫔主子,陛下说了,以后这查错的事儿嫔主子自己来就行,陛下说...”
宫人犹犹豫豫的,钟萃道:“陛下说什么,公公直言便是。”
宫人点点头,勉强说了句:“是是,陛下说他没空。”
钟萃目光落在宫人手上提的匣子上,这里边是她默写下来的装订好的书籍,本是要呈到天子面前供陛下查阅的,早前她送过去的都是呈到了陛下案前来,这也是陛下一开始便要求的,之前都好好的,如今为何说退就退了回来。
钟萃受天子启蒙,遗他某些行事,但此时,便是钟萃想象天子为何推拒的各种理由,仍然想不通。
她只是遗了天子某些风格,到底不是天子,更不知天子是如何想的。
御前宫人小心翼翼的,钟萃朝他轻轻点头:“麻烦公公了,东西我们收下了。”
宫人还害怕她不收的,等缀霞宫的人接手,心里那口吊着的气松了下来,还不等他放松,钟萃朝提着匣子的芸香点点头:“走吧,本宫亲自送过去。”
她没带杜嬷嬷,秋霞两位嬷嬷如今在安歇,她带了芸香,宫中能坐镇的便少了,钟萃只能把杜嬷嬷留下来看管:“劳烦嬷嬷守着明霭了。”
杜嬷嬷认真回道:“嫔主子放心,老奴就守着大皇子,一步也不离开。”
御前宫人苦着脸,但主子的事他哪里做得主的,只能随着一同返回前殿。到了前殿,宫人正要进殿回话,杨培先从里边走了出来,压着声儿,“怎么?事情可办好了?”
宫人苦着脸,想着他却实是把东西送到了缀霞宫,先是点点头,又犹犹豫豫的,杨培有些不耐,顾忌着里边,还不敢大声了的:“做这幅样子给谁看的,不知道陛下这几日心情不好,好几个近前伺候的都没落到好的,有事说事。”
宫人哪里理得清,他如今还不知怎的变成了这般,咬咬牙移开,往一旁站,露出被遮住的人出来。
杨培正要骂,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尚且来不及问一声怎么把这位给引了来的,下意识先开了口:“嫔主子怎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