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王妃撇撇嘴儿,也道:“就是利索了些,哪有女儿家的半点柔美,我倒是瞧着这钟嫔不错,看着就是文静的,话也不多。”
钟萃态度不卑不亢,便是对着高太后也没有谄媚讨好,言语奉承,到顺王妃这样的地位,经历过的实在太多,也不知见过多少企图攀上她们就能一步登天的,也只钟萃这般客气有礼的态度反倒能叫她们高看一眼的。只是...“她这个长相...”
顺王妃对钟嫔的印象不错,但见到她那张样貌还是叫顺王妃忍不住紧了心,顺王妃是从上次帝位之争中走过来的,见过当年参与那场战争的人,钟萃这张样貌进了殿,恍惚叫顺王妃以为是苏贵妃朝她走来。
顺王妃还记得当年那苏贵妃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张扬跋扈,连身为宗室的顺王妃都叫她看不上,那个女人,模样生得楚楚可怜,利用那一张脸把先帝迷得昏头转向,帝位之争莫不是因她被挑起来,叫那些月里整个京城都胆战心惊,每日都有牵扯到的朝中官员因此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苏贵妃跟钟嫔顺王妃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苏贵妃张扬,这钟嫔却淡然安静,若不是那张脸生得有几分相似,顺王妃却是连半点都挑不出来的。
高太后轻轻点头,接了口:“哀家知道你想说什么,当初徐嬷嬷见到第一眼也是如此,回来还好生同我说过,不过她们虽生得有些相似,都生了那样一张脸来,但人却是不同的,一个满身都是心眼子,一个却没心眼,丝毫不知自己有一副好模样的。”
高太后提及钟萃来客气公道,并没有因为她与前朝苏贵妃模样有些相似,便在心中添堵,把人给否认了的。
非但如此,顺王妃入宫也是打听过宫中情形的。顺王府如今是世子夫妇管着,顺王夫妇鲜少插手,顺王妃可是听世子妃提过的,如今宫中的宫务可是由这位钟嫔在管着的。她不由得生了几分感叹,“当年我们去到外地,你也如今日一般好言相劝,外人都说我重那规矩礼仪,却不知若论心胸,我输你实在太多。”
话虽如此,但人有七情六欲,就是普通人家,见到与仇人相似的面容来,还几乎日日相对,成了一家人,怕也没有几个当婆母的能有此心胸包容接纳,更多的当婆母的反倒会因着各种由头挑刺,普通人家尚且如此,何况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她不但不挑,反倒还交付重任,让人掌宫务,将心比心,顺王妃想若是换做自己,她怕是没这份心胸的。
钟萃带着世子妃出了永寿宫,后边跟着永寿宫的婢子们,钟萃平日便是在天子和高太后面前话都少,更是头一回招待宗妇,叫钟萃都不知该如何招待的。
世子妃先找了话:“今日还要多谢过钟嫔娘娘了,也是臣妇跟着进宫,这才叫娘娘做不得别的,陪着臣妇在宫中到处走走。娘娘上回送来的礼甚是好,世子正想着去挑一方砚台呢,娘娘送来的可是大匠做的,臣妇听闻连宫中收的也不多。”
送礼的学问实在太多,牵涉人情往来,各人喜好,忌讳等,每一份礼何时重上两分,何时轻上两分,因人而异等,处处都需要权衡,徐嬷嬷还没有计划如今便把人情管理交到钟萃手上来。
钟萃上回给顺王府送礼,是照着往年送出去的礼单做底子,又在上边加了几层,这部分礼除开多数是给顺王妃准备的,余下又准备了王府上下男眷、女眷们能用得上的,把避讳的剔了出去,余下的就同礼一起送到了顺王府上。
世子妃说的那方砚台本就是为顺王府男眷准备的,宫中收着的东西自是精贵的,但顺王府的身份地位,也不是那等小门小户,除了贡品,有什么是王府没有的,钟萃心里也明白,世子妃这句话不过是客气罢了。
世子妃客气,钟萃却不能当真了的,她抿了抿嘴儿:“世子妃说笑了,不过是一方普通砚台,世子觉得好,能用得上就行。”
“用得上用得上。”世子妃管着家务多年,为人自是八面玲珑,平日里以世子妃的地位,到朝臣家中做客,夫人们都是捧着敬的,但如今身在宫中,世子妃却还是分得清高低,这钟嫔性子安静,她也不能拿乔着等人开口。
“娘娘才诞下皇长子不久,如今又管着内务处,自是忙碌的,臣妇家里的那位也入学多年,如今正在国子监读书,待皇长子长大,这宫学便会开了。”
同为人母,先前还稍有些生疏,如今说起子嗣来,关系倒是稍微近了些,钟萃客气的笑也淡了些,想着过几年皇子入学的情形来,抿唇笑了笑:“现在还不知道呢,此事还得陛下下旨。”
顺王府嫡孙已十岁,过了童蒙之龄,钟萃当日为顺王府备下礼单,其中送上男眷才能用上的那方砚台,便是把这位顺王府的嫡长孙给算进去了的。
徐嬷嬷在旁亲自看她备礼,还同她交代过顺王府的大小主子们,各有何等喜好、避讳等,顺王府的嫡长孙金贵,徐嬷嬷还多说了几句。钟萃也夸了几句:“听说府上小世子在国子监读书进学不时被先生们夸赞,称他书读得好,世子妃好福气。”
夸子孙后辈,身为长辈总是高兴的,顺王府嫡长孙出自世子妃膝下,是她往后的依靠,嫡长孙好了,世子妃自是更得宜,世子妃哪能不高兴的,抿唇直笑:“娘娘客气了,他啊就是一根筋,非说要好好读书,比不得殿下,陛下与娘娘都是知书达理,陛下早年更是诗书双绝,美名远扬,殿下是陛下的子嗣,自是遗传了陛下的不凡。”
说着间,已经进了御花园了。这个时节正是百花相继开放之时,御花园从园子到小路上都是姹紫嫣红,宫中嫔妃们也最喜来御花园里走动。
钟萃与世子妃进去,便遇上许多嫔妃,待见过了礼,嫔妃们一处说着话,都无需钟萃两个开口,自然就热闹起来。钟萃少有跟嫔妃待一处的,这会儿便安静坐在一旁,听着她们说着衣裳首饰,还提到了诗词等,相约着过几日又该怎的玩一玩的。
钟萃自幼便缺衣短食,江陵侯府虽不至于小气的不给庶女饭食,但时有克扣,从布匹衣料到食物,钟萃只将将够,不如这些嫔妃们,打小便有数不尽的叫她们取用,还能花费功夫去想各种衣料首饰的花样、颜色,镶嵌的珠宝够不够,外边是镶金还是银等。
钟萃节俭惯了,便是如今身为了宫妃,不时就接到赏赐,库里已装了许多的首饰衣料等贵重物品,钟萃也不曾想着要挑着往头上戴,今日要戴这样,明日要戴那样,或是都不满意,叫人重新做了样式来的。
钟萃听得认真,她虽头一回招待世子妃,又是太后派人来请的,但钟萃想着,往后若是再有,便该知道怎么开口招待人了。
坐了半个时辰,见时辰差不多了,身后的婢子上前来提醒,宫中非宫妃不能久留,顺王妃与世子妃身为宗室也是如此。
钟萃与世子妃起身,朝永寿宫去,世子妃红光满面的:“宫中的花确实与外边不同,朵朵开得都好,可见花匠细心打理过了,臣妇与娘娘倒也相谈甚欢,可惜娘娘在深宫,若不然下月江陵侯府大婚,臣妇还能见一见娘娘的。”
钟萃顿了顿:“大婚?”
世子妃点头:“是啊,帖子前日便送了来。”
江陵侯府是勋贵人家,侯府嫁女也是一桩美事,百姓们都有议论,但江陵侯府的门第放在顺王府面前便有些不够看了,前日帖子送了来,世子与世子妃也略微商量了一二,原本二人商议的是派一位公子过去便足够了,也算是给了江陵侯府颜面。
送亲走礼讲究,顺王妃大寿时这江陵侯府也是登门来祝寿的,顺王府也该回礼过去,顺王府当时给江陵侯府发帖子,看的便是钟嫔的面下。世子妃说着,蓦然明白过来:“钟嫔娘娘莫非还不知?”
钟萃确实是不知道。
她笑了笑,没有回,钟萃倒也不在意,但落在世子妃眼中,却对这江陵侯府不喜起来。按说宫中有得宠的嫔妃,江陵侯府嫁女的事也算不得小,理应是头一个便给身在宫中的钟嫔送信,告知钟嫔才对。江陵侯府竟连宫中的钟嫔都不告知,可见行事糊涂。
世子与世子妃原本打算是派一位公子过去便足够,当时给江陵侯府发帖子便是看宫中钟嫔的面下,如今派一位公子去,也是看在钟嫔的面下,若是连钟嫔都不知,那顺王府也不必派公子去,叫了府上管家送了礼去就是。
世子妃还想起了早前听过的一嘴,说是宫中这位钟嫔与江陵侯府的关系不大好,世子妃听时还当是在胡说,如今看来,这消息倒是有几分真。
到了永寿宫,顺王妃已经在等着了,世子妃一到,两人便给太后行了礼,在宫人的引路下出了宫。
等她们走后,钟萃也朝高太后告辞,回了缀霞宫。
芸香已经回来好一会了,但迟迟不见钟萃回宫,急得接了顾全玉贵的活守在门口,随着时间流逝,她心里也越来越不安起来,日头开始偏斜,在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终于见到钟萃回来。
芸香几步上去,拉着钟萃上看下看的:“主子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到的?”她想着之前她们主仆在前殿的遭遇,便止不住的担忧,生怕她挨了罚。在她心里,天子威严深不可测,叫人惧怕。
钟萃拉下她的手,朝她笑笑:“你放心,我没事。”她顿了顿,又重重加了句,“陛下也很好,他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