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早就由吏部转交给礼部,由礼部主持考核拟定,当今批阅定音,今科礼部拟定名单上奏后,闻衍还不曾批阅定下,大臣就纷纷上书反对,以礼部举荐的大臣年事已高为由,举荐了礼部其他官员。
出任会试主考官者为朝中重臣,按朝中规矩,重臣任择可由九卿与外省巡抚、总督公开举荐,此为廷荐,大臣借着廷荐干扰礼部举荐,是合大越律令的。
朝臣出面反对,闻衍倒也顺水推舟的压下了礼部拟定的名单,由着他们出列举荐,争论不止,不时就着茶水喝上两口,跟下边争得面红耳赤的朝臣相比,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钟萃还是第一次见大臣在承明殿就吵起来的,之前见到的内阁几位大臣莫不是底蕴深厚,造诣高深,说话时如唱念俱佳一般,颇有气度,都不像如今这样的,吵嚷得叫人皱眉。
杨培从外边匆匆进来,在天子面前停下:“陛下,都察院赵励赵大人求见。”
闻衍看了下边的大臣们一眼,这才开口:“宣。”
“是。”杨培朝外走,很快引了赵励进了殿内,赵励对殿中数位大臣目不斜视,见了礼便递上奏折:“陛下,臣近日听到几则关于朝中几位大臣的传闻,派人打听了一番,特来禀报。”
杨培从赵励手上接了折子递到案上,闻衍却没有打开,反倒往后一靠,饶有兴致的问道:“什么传闻?”
下边官员们心里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赵励顿了顿,缓缓讲了起来。
赵励是在家中时,听到家中外出采买下人的谈话,言语中提到了几位官家,如今正是各地举子汇聚在京城时,举子们才学品貌皆是上等,自然叫不少的人家看中,有想与之结亲的想法,身为官宦人家,对着背景不显的举子们大多高高在上的。
好笑的是,别的举子们碍于这些世家官宦的势力,各自找了托词婉转一二,只有一位举子秉性直接,直接回拒了,丝毫没给面子。
赵家的婆子们说起这些事情时就当个热闹,她们平日里无事,最喜欢的就是说这些城中的趣事了,却叫赵励给听了去。
“王侍郎家想嫁女,登门威逼不成便发下狠话,拿举子前程做威胁,却不料那举子铁骨铮铮,始终不应,经过读书人一宣扬,现在城中都快传遍了,臣身为都察院御史,监察百官品性,自当秉明陛下。”
殿中推举王大人的大人十分气愤:“赵大人,陛下跟前你可不要胡说!王大人三品大员,若是要嫁女,这城中多的是好人家求上门,何必跟一个举子过不去的,简直是一派胡言!”
赵励不为所动,朝当今抬了抬手:“事情到底如何,陛下自有决断,大人何必着急。”
闻衍不置可否,捡了案上的折子翻开,随即轻笑了一声:“白侍郎家仆侵占百姓田地,被一纸状告到大理寺,吴家二爷与建安侯府公子在楼中大打出手...”
天子看向下边,挑了挑眉:“你们家中倒是很出风头。”
下边几部官员语气弱了下来:“陛下...”
闻衍合上折子,指腹在案上轻轻点了点,良久才开了口:“齐家不严如何为君分忧?这就是你们为朕举荐的主考官们?”
天子的话不轻不重,分明连声都没抬,却让大臣们低了头。
从大臣借由廷荐来,闻衍一直冷眼旁观,到现在才像是插手进来一样:“家中涉事者当回避,礼部何在?”
礼部官员出列。
闻衍开口:“除了状告这几位,礼部如今可还有谁能接任的?”
礼部官员小心看了看:“回陛下,合适的还有陈大人、顾大人,不过顾大人才调任回京不久,资历尚且年轻。”
“顾元舜曾任新科状元,才学非凡,陈大人主持过会试主考,经验丰富,他二人倒是合适,如此便让陈大人任主考官,顾元舜从旁协助。”说着,似乎想起方才下边大臣们口口声声称陈大人年事已高,闻衍到底不好叫老臣太过操劳,便恩典的免了他不少职责:“既然陈大人年事已高,便由陈大人从旁指导罢。”
天子目光看下来:“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
会考临近,今日大臣齐聚,本就是想举荐一位出来,现在他们举荐的人都需回避,当不得主了,大臣们面面相觑,心中再不情愿也只得认了,他们口口声声称陈大人年事已高,如今天子为陈大人安排了人协助,这年事已高也不成问题了,只有安排陈大人从旁指点让大臣们不情愿,陈大人若是从旁指点,那岂不是就成了顾大人担主了?
但陛下已经说了是体谅老臣,破例安排,天子体恤朝臣本是佳话,他们哪有理由反对的?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容不得他们说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