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脸色变幻了一阵,突然转脸冲着阿济格吼道:“武英郡王,你在胡说什么?!若再胡言乱语,便将你打出帐去!”
多尔衮当然知道这个同父同母的亲哥哥是什么意思,不过是想让他趁此机会篡位夺权而已。
可是多尔衮看着目眦欲裂的瓜尔佳图赖等人,看着倒在罗汉床上昏迷不醒鼻血不止的黄台吉,最后还是退缩了。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此时正在黄台吉的大帐之中,大帐外面就是两黄旗的大营,环绕着的宿卫披甲,乃是对黄台吉忠心耿耿的正黄旗巴牙喇。
而那些正黄旗巴牙喇们的纛章京,却正是此时站在帐中护着黄台吉的瓜尔佳图赖。
可以说,一个弄不好,血溅当场人头落地的,就会是多尔衮兄弟二人。
多尔衮呵斥了阿济格之后,突然抱着拳,冲天一拱手,大声说道:“皇天在上,天日昭昭,多尔衮对我皇上绝无二心。若再有人在我面前煽风点火,妖言惑众,不论何人,定斩不饶!”
多尔衮这么一说,就见阿济格气急败坏地在旁一跺脚,随即转身而走,一边走,一边愤怒地叫着:
“懦夫,懦夫!”
片刻间,阿济格即出帐离去了。
阿济格一走,大帐的氛围立刻缓和了许多。
“皇上昏厥之事,不得走漏风声!即刻传令各大营,就说,昨夜礼亲王遇袭,伤势较沉重,我皇上顾念礼亲王伤情,顾念大军辛苦,决意撤军,返回盛京,谕令一到,即可拔营!”
多尔衮也知道松山城大概顶不了多久了,能够统领松锦军前的全部大军,对他来说的的确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完全有充足的理由,充分的借口,拥兵自重。
而且有一瞬间,他也生出过这个样的念头,即先领大军留驻松锦,一边围攻松山,一边摆平那些不驯服的人,然后再率大军返回盛京。
到那时,黄台吉若是还没有醒过来,那就永远不会醒过来了,也不可能醒过来了。
可是,关键时刻,多尔衮却犹豫了,动摇了,退缩了,终究没敢这么干。
漫长的一夜过去,崇祯十二年十月十七日清晨,松山城外的大地之上,笼罩着一片乳白色的大雾。
即使站在松山城头,也看不出多远去。
守卫西城的松山官军,已经连夜使用了原先预备守城的滚木礌石,匆匆忙忙地将城西墙的那段巨大的缺口填补上了。
虽然不是夯土包砖,不是砖石垒砌那样的正经城墙,而是由原木乱石拒马胡乱堆放而成,但是总算把缺口堵上了。
若是满鞑子马步军冲城,至少也有个障碍之物,不让他们那么顺利。
堵死了城门,修补了城墙之后,松山各部守军,就开始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天亮,等待着必将到来的满鞑子重炮轰城那一刻。
可是他们左等右等,从卯时等到辰时,从辰时等到巳时,预料中的满鞑子重炮轰击,却没有发生。
到了辰时,太阳仍未露面,大雾仍未消散,西门始终没有动静,让杨振也大感意外。
眼看着过了辰时,有点不明白满鞑子伪帝黄台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领着总兵府的几个属官,来到了西门城上。
“都督,这个情况有点不大对啊!现在可已经到了辰时了,城外满鞑子营地里居然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咱们要不要派些弟兄出去,摸摸满鞑子的情况?”
杨振领着杨朝进、方光琛等人刚刚登上城头,夏成德、李守忠、金士俊、邓恩等人即迎了过来。
这几个人奉命率部,连夜抢修工事,布防松山城西,彻夜未得休息,此时人人皆是满身血污,人人皆是神情疲惫。
他们见了杨振,连忙以夏成德为首,向杨振报告了城西情形。
杨振这边早下令堵了城门,并做好了满鞑子一旦破城,就率众东出入海的准备,派人出入西门也甚不方便,只得说道:
“再等等看,若满鞑子过了中午,仍然毫无动静,那么今天满鞑子就不会来攻了!到时候,我们何去何从,再做打算!”
众人见状,也只得如此,在不了解满鞑子军情的情况下,这也是目前最为稳妥的处置。
就这样,一行人在城上满心疑惑地等待了大半个时辰,眼看着将近中午,头顶上终于云开雾散。
李守忠来到杨振的面前请令道:“都督,卑职总觉得满鞑子大营那边太过于安静,不太正常,卑职自愿请令出城一看,请都督允准!”
杨振听他这么说,正要点头答应,就听见抢修起来的西门外瓮城顶头有人向他们跑来,而且一边跑着,一边兴奋地叫道:
“都督,都督,祖副将派人来了,祖副将派人来了!城外的满鞑子撤了!城外的满鞑子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