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好好记住,你在金海镇的身份,不是什么汤神甫,就只是道未先生。你是一个聪明人,想来必定知道汤神甫和道未先生之间的差别,也必定知道本都督的意思。”
耶稣会的传教士们,向来是西方殖民者的先锋。
杨振可不希望这个汤若望到了金海镇以后,在这里传他自己的教,发展什么天主的信徒。
要真是这样,那杨振可就等于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因此,他一上来就向汤若望亮明了自己的态度。
杨振说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眯眯的,但是他盯着汤若望的目光却意味深长,而且他的话里当然也是话里有话。
汤若望此时不到五十岁的年纪,但是他从欧罗巴远渡重洋来到东方,又在大明朝各地游历多年,就是在大明京师的官场上也打熬了七八年了。
尤其是在徐光启去世以后,他们这类人的地位每况愈下,早就知道了大明朝的绝大多数官员对待他们这类人的态度。
所以,此时此刻,他面对杨振所说的这番话,当然也听出了其中的真正意味来。
——那就是,我叫你来是为我所用,以备顾问来的,可不是叫你当到这里什么神父,传什么教来的。
汤若望显然听懂了杨振话里话外的意思,当即对着杨振垂首躬身行了一礼,虽然没有再言声,但也等于默认了杨振对他的要求。
“呵呵,汤若望,这里可是我大明朝与化外蛮夷对峙攻伐的军前,可不是你们在京师传播什么教义的道场。”
褚宪章没料到杨振请托自己好容易把这个汤若望弄到了金海镇,却一上来就给这个连天子都很器重赏识的西洋教士来了一个下马威。
但是对杨振的那番立规矩的说法,褚宪章是完全认同的。
他在京师与这些洋鬼子接触多了,知道他们这些所谓的传教士们用尽了各种手段讨好天子,讨好京师大臣,但是万变不离其宗,他们的最终目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传播他们的那个洋教,与儒释道三教争夺人心,企图以夷变夏。
在京师的时候,褚宪章虽然认识到了这些东西,但是他在御前人微言轻,又遵循内臣不得干政的祖训,轻易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态度。
此时出离京师,到了金海镇,他的身份地位就大为不同了,从一个御前不起眼的提督兵仗局太监,变成了传旨的钦差天使,自然有了说话的机会。
“杨都督方才说的话,你可要切实记清楚了。在这里触犯了杨都督的军法,杨都督拥有全权以军法处置你,可莫要稀里糊涂丢了性命啊,道未先生!”
褚宪章最后点出的道未先生四个字加重了语气,其中提醒与告诫的意思,也是十分明显了。
灯火通明之下,杨振、褚宪章以及从来很少见过洋鬼子的杨振麾下诸将,都是大眼瞪小眼地盯着汤若望看。
而汤若望听了杨振和褚宪章的话,在众目睽睽之下沉默了一会儿,先是对着褚宪章一躬身,然后对着杨振一躬身,沉沉说道:
“尊敬的伯爵大人,将军阁下,鄙人奉大皇帝旨意,前来将军阁下军中,担任铳炮火器教习,此行并无,并无耶稣会传教之使命。
“而且鄙人可以以耶稣会士的荣誉向将军阁下承诺,在将军军中一定虔诚效力,尽职尽责。但是,也请将军阁下,答应鄙人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鄙人是誓愿终身侍奉天主的耶稣会士,当严格遵守耶稣会的会规而生活,请将军阁下尊重鄙人的选择,尊重鄙人的誓愿以及鄙人恪守的会规和行为准则!”
杨振知道,耶稣会有一套严格的会规,有一套修士们必须遵守的章程,比如说独身,禁欲,绝财,服从上级,以及效忠远在罗马的那个教皇。
同时,他也知道,来华的这些耶稣会传教士们,正是靠着这些苛刻的会规,靠着他们遵守的章程,才避免了在同化能力极强的东方文明中被同化。
眼下,汤若望既然希望在金海镇的军中按照他自己一直遵守的那一套章程,那一套行为习惯,继续去过他修士似的生活,当然也暂时由他去了。
“可以!道未先生,只要你言行如一,并且真能如你所说,在本都督军中虔诚效力尽职尽责,做出一番成绩证明了你的真才实学,呵呵,本都督这里什么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