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思之良久,皆因南朝金海镇之出现也,自从去年杨振率部渡海,进兵辽南,我大清辽东南之形势即一变再变,到今日镇江堡再失守,宽奠五堡后方一朝曝露于敌前,我大清整个大局,便急转直下了。”
黄台吉说完这番话,用那仅能睁开的一只眼扫视了跪在地上的三个亲信得力的大学士一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精神仿佛振奋了一些,一时有些恢复了此前雄主的气概。
“朕意已决——这一次,朕不能再安坐于盛京城了,眼下形势,唯有朕御驾亲征,方能消除此金海镇这个祸患,方能消除杨振这个祸患。”
“啊?”
“御驾亲征?”
“可是皇上,皇上的龙体——”
乍闻黄台吉最后这段话,仍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希福、刚林二人倏然一惊,讶异间不由自主地出声发问。
而一贯智谋重重心机深沉的范文程,也被黄台吉说的话惊到了。
只不过他跟希福、刚林不一样。
希福和刚林的惊讶,是因为他们认为前线已经有了多尔衮、济尔哈朗这样的人物了,叫他们戴罪立功夺回镇江堡就够了,没必要兴师动众御驾亲征。
虽然对他们这些人来说,黄台吉御驾亲征的事情并不少见,可是黄台吉身为大清国的皇帝,最好还是不要轻易离开盛京城为好,毕竟辽西那头还有一个南朝督师洪承畴在那里统领南朝重兵搞事情呢。
黄台吉若率大军御驾亲征,去了镇江堡方向,那辽西方向万一有情况,一来一回可就太远了。
对于希福和刚林担心的这些问题,范文程并不怎么担心,因为黄台吉当年策反祖大寿的过程,他是全程参与其中的。
他知道祖大寿那些人一直是在两头押注,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跟大清兵真正翻脸拼命的。
对于宁锦等地的祖家军将领们的德行,范文程还是很了解的,那些人没什么进取之心,绝不是大清国的心腹之患。
在他看来,眼下大清国的心腹之患,唯有杨振,唯有杨振的金海镇。
原本他以为金海镇孤悬海外,南朝的朝堂又是纷争不断,缺粮缺饷之下,假以时日,这个新生的金海镇肯定会重蹈当年东江镇的覆辙。
想当年东江镇的声势是何等的煊赫,可最后还不是树倒猢狲散,分崩离析,消失无踪?
范文程自恃其深知明朝文官武将的习气积弊,断定了杨振的金海镇一样无法持久存活。
但是,让他深感意外的是,这个金海镇不仅存活下来了,而且不断搞风搞雨,还越搞越大了。
而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由于黄台吉的患病,大清国内的形势反倒有点往下去的架势。
以前那几个鞍前马后效忠于黄台吉的或者能为黄台吉放心任用的王爷,如今要么已经战殁了,要么已经有些离心离德,不能放心任用了。
鉴于这个情况,一心为大清国谋划出路的范文程,心底也有了奏请黄台吉御驾亲征金海镇,一劳永逸解决此祸患的想法。
只是黄台吉的身体状况自去岁军前中风以来,一直都不太好,那样子要是到了军中,没得更伤了士气。
今年入秋以来,黄台吉安心静养之下,身体好转了一些,但是范文程也不敢轻易提请大清皇帝御驾亲征。
万一黄台吉呕心沥血费心劳力之下再次发病,那可就更加危险了。
此时此刻,范文程听到黄台吉说心意已决,准备御驾亲征,首先想到的,就是黄台吉的身体情况允许不允许,而不是其他。
“身体?镇江堡的得失,实在悠关我大清的国运,若我大清的国运出了问题,朕的身体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面对众人的惊呼,黄台吉十分敏锐地注意到了范文程的那句说了一半的话。
那句话虽则只说了一半,但却提到了黄台吉的身体,并且其话外的意思,显然是赞成黄台吉亲征的,只是担心其身体能不能承受长途奔波以及雨雪风霜之苦。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朕以为金海镇的主力精锐,眼下也必在镇江堡中。如此倒也正好,与其将来劳师远征旅顺口,不如此次朕就御驾亲征,在镇江堡毕其功于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