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那大神的面子上,于六指儿在龙湾镇北街买了一座破院子,让包不住那大神住下了。包不住在那院子没住几天就溜了。
没过多久,于家大院陷入了恐慌之中。
小少爷于显龙,头一天晚上还欢蹦乱跳,嬉笑玩耍。睡了一夜,忽然昏睡不起了。孩子不吃不喝,谁叫也不醒,浑身软得根面条儿一样。
于六指请来济仁堂的中医孙大拿,反复诊脉。孩子不寒不热,脉象调匀,就是不睁眼不说话,长睡不醒!
这三少爷可是于六指的心尖儿,是于家大院的太阳!就连于韩氏也装模作样,跟着掉了几滴眼泪。
韩包渣提议,老爷是不是去县城请个更高明的大夫来。
于六指立刻摘下挂在墙上的连珠枪,吩咐备马!
朱氏忽然说道:“这孩子恐怕正经医药治不好。像是外病。”
在那时的大关东,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不管是山林胡子,还是吃粮当兵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没有不迷信的。最迷信的就是狐狸和黄鼬,其次还有刺猬、蛇和老鼠。统称为狐黄白柳灰,五大仙家。
有很多一时弄不明白的时疫病流行病,都以为是冤魂厉鬼在作祟。能治得了这些冤魂厉鬼的就得靠这五大仙家的驱邪保佑了。
要请五大仙家驱邪治病,那就得请出马仙跳神。请动仙家下山驱逐安抚那些冤魂厉鬼。
可是,龙湾镇的出马仙是包不住的老婆。于六指儿明白,这个包不住就是绺子里的窝底,花舌子!他低声下气搬到龙湾镇来,不知是吃了哪个山头儿的金银,跑过来当眼线的。于六指一直坐在炕沿边儿上抽旱烟。眼看着太阳落山,家家掌灯了他才一咬牙站起身:“包渣,跟我来!”
韩包渣骑着马跟着于六指一路向西,他本以为要去新安镇请大神。可是刚到了狐狸崴子,于六指一带大青马停住了:“下马,跟我来。”
韩包渣莫名其妙,跟着于六指踏进狐狸崴子的黄草灌木丛中,一步步向深处走去。三转两绕,连自小在龙湾镇长大的韩包渣都转晕了。
韩包渣越走越怕,不禁问:“姐夫,你这是……”
于六指忽然一转身,韩包渣就觉得一只冷冰冰硬邦邦的玩意儿顶在了他的脑袋上。
韩包渣吓得跪倒在地:“姐夫,兄弟我可对你忠心耿耿啊。”
“哼哼,我知道。说,韩学德或是包不住给你多少钱?”
“姐夫,我没,真没……”
“不说老实话,你今晚得死在这儿!”
韩包渣:“真没什么。就是前天晚上,老二韩学仁给我姐捎来一个药方。我姐说那玩意儿屁用没有,又给他退回去了。”
“退回去时上面写啥了?”
“我没敢打开。”
于六指点点头,把枪挪开:“今晚的事儿,跟谁也不能说。跟我回去办件事!”
那天晚上,在包不住家。包不住的老婆在堂屋的神龛上摆着一个草人,草人上胸前写着某人的生辰八字,后面却插着三支狼牙箭。
这本是江湖暗八门中蛊门的一种,今天那大神竟然把这种妖术和另一种妖术神调门玩儿到一起去了。
那玉兰双手合十,捧着一根秫秸,秫秸上挂着用黄纸剪成的幡。头蒙一块红布,哆哆嗦嗦,嘴里念念有词。
下面,手拿单皮鼓的二神,正在嘶哑地唱着神调,哼哼呀呀地请着五路大仙。
于六指将一根钢针装进一根细长的钢管里,然后在尾端装上火药,捅开窗户纸伸进屋内。
忽然砰地一声响,神龛上的香炉忽然爆起,香灰四溅!
包不住的老婆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直挺挺地牙关紧咬……
于六指儿一脚踹开房门闯了进去,站在外面的韩包渣却是一阵阵打冷战,起鸡皮疙瘩,一阵阵心虚尿急。
那玉兰醒来的时候,只见于六指那双鹰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哥——”
“用这种蛊门妖术害我儿子,还有脸叫我哥!老子要你的命!”
那玉兰吓得跪爬几步,抱住于六指的大腿:“哥,哥,是大姐逼着我干的。我现在连口饭都吃不上……”
“那你就害我儿子?”
那玉兰:“你当初不是说不娶小老婆么,我那么央求你你都不干。我哪点不如那个朱氏?她的儿子我就是看着不顺眼……”
于六指儿:“小老婆,小老婆,你没看见干爹那俩小老婆都是什么下场?这个朱氏是镇守使大人硬塞给我的,连你都憋着害她,她这小老婆将来会啥样?”
那玉兰哭了:“哥,你知道,我心里早就有你,一直也放不下你。我哪点不如大姐?就算我不如大姐,难道做你小老婆……”
于六指儿:“我和大姐的事儿你清楚。可是于朱氏绝干不出这种阴毒的害人勾当!”
“这是大姐让韩学德逼着我干的呀。我要不干他说他要把我卖给老毛子!”
于六指儿心里一动:“你说什么?老毛子?你男人包不住是干啥的?他说卖就能卖?”
“包不住就不是我的男人!我跟他就是……”
“呸!你们儿子都那么大了。”
“那不是我儿子!我去那拉街才五年,那孩子已经七多岁了。你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