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可以在安曼达山脉的宫殿中,更详细地蹉商。”赫拉伯根别有深意地说,“被窃走权柄的原初魔女已经不配与我们坐上同一张长桌,我们正好需要一个更强大的盟友。”
于是在经过一番漫长的扯皮和讨价还价后,死神和烈阳,两个傲慢得不相上下的神终于达成了一致——斯蒂亚诺得以在不改变信仰的情况下得到唯一性,但作为回报,祂需要为冥皇建造十二座特别的陵寝,而在斯蒂亚诺驻留南大陆的这段时间,冥皇之子,“死亡执政官”阿兹克·艾格斯须得被收归到永恒烈阳麾下,充当人质。
冥皇附加了一个条件,在竣工后,将用一件非凡物品取走斯蒂亚诺对这十二座陵寝的全部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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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要不是我那个在南大陆做香料生意的分身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那个自恋狂会把眷者送给旁人当泥水匠。”
阿蒙做了个怪相,“这比乌洛琉斯会对人破口大骂还不可思议。”
“死亡和光明,阴冷和炽热,祂俩能面对面好好谈话,少不得有个拉得下老脸的家伙在中间和稀泥——你懂我在说谁。”透特顿了顿,随即叹了口气,“还有,别因为大蛇不会对你破口大骂也不会跟你爸告状就把祂的白颜料换成墨汁,人家除了画画就没别的爱好了。”
“好吧好吧,下次我不折腾祂了。”既然这样,下次就该换个倒霉鬼了。
“亲爱的主人们。”戴着单片眼镜的仆役来到露台,“可别忘了明天是建国日——神战之后的第一个建国日可谓意义重大,就连久匿于阴影的父亲也会久违地走到华灯下,你们最好选一身得体的礼服。”
“那倒也是。”
透特一边应着,一边在心里飞快地点了一遍打算推广的产品——在真实造物主初步恢复清醒,筹措“方舟计划”的那段时间,祂搞钱的各种思路都打开了,其中一条就是借着承包大型宴会文娱项目的机会卖点与之相关的文创产品,附庸风雅的贵族们就好这口。
黑曼陀堡落回了红松林,城堡的主人从露台转到了衣帽间,几个脸上戴着单片眼镜的男仆和女仆拿出一顶顶帽子,一件件衬衣,一条条领巾和一个个小饰品。虽然比不上那种衣帽间都得排上一二三四五号,所有服饰加起来能堆得有三人高的大贵族,但也足够称得上琳琅满目。
“话说回来,你不担心吗?”
阿蒙微微扬起下巴,让一个女仆分身为自己打理领巾,“要是‘完美者’唯一性真的在死神那里……”
“在死活找不到它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它落在包括那三个叛徒在内的高位者手中的准备。”透特淡淡地说,“而且唯一性摸不摸得到是一回事,能不能容纳是另一回事,以及能不能成神……呵。”
这个“呵”在某种程度上抵得过梅迪奇的十句嘲讽。
“你要是真的这么想就好了。”
“什么意思?”“有没有人说过,你经常给人一种‘过分担忧’的感觉?”
“你说得我好像一个忧心忡忡的老婆子……”
一件件衣物在闲谈间换上又脱下——这主要是对透特而言,阿蒙早已换好了一件蓝色和紫色交织的礼服,而分身们由于在“透特穿哪件礼服最合适”这个问题上各执一词,于是决定“实践出真知”——透特感觉自己就像变成了换装游戏的主人公,各式各样的长袍,披风,衬衣,发带轮番上阵,每次祂面露无奈地想要说“我看这套就不错”的时候,本体就会煽风点火式地来一句,“我看这个很衬你”,分身们则煞有介事地研究与之配套的其他部分……便又是一刻钟过去了。
期间,真实造物主过来串了个门,祂无视了透特仿佛看到了光的神情和“快救救我”的暗示,随即拿起又一件衣服,用一种慈祥和蔼的口吻说:“孟,这件衣服和你真是绝配,穿上让我看看吧——你永远可以相信东斯拉夫人的审美。”
透特无语凝噎,祂怀疑……不,祂确信这父子俩提前串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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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今天的行头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今晚很多人都这样对透特说——比起社交场上的恭维,更接近真心实意的感慨,毕竟先前祂对时髦并无追求,几乎是几套袍子轮着穿,通过达到“整洁”勉强够着“体面”一的门槛。
时间长了,人们几乎能记住究竟有哪几个颜色哪几种花样,以至于在出现一个新样式的时候,都忍不住小小地惊叹了一下。
祂几天穿了一袭黑色的天鹅绒袍子,在烁烁烛光下有几分水光潋滟的味道,翎羽形状的暗纹在上面若隐若现,银线在领口,胸口和袖口处绣出一串串忍冬花,和祂头上由飞鸟和荆棘两种元素组成的银质冠饰相得益彰——整体看上去华丽却不豪奢,神秘却不诡谲。
伯特利·亚伯拉罕是第十三个这么说的人。在说了十二次“谢谢,您也风采依旧”后,透特已经厌烦了,祂决定换一句有新意的台词。
“是吗?不枉我今天被折腾了两个多小时。”
折腾祂的罪魁祸首正在不远处和梅迪奇互开嘲讽,重启后长成少年模样的乌洛琉斯呆呆地站在一边,捧着一杯果酒慢吞吞地喝着,目光中带着一丝丝忧郁——可能是还没从白颜料被换成墨汁的糟心际遇中走出来。
“为您挑选衣饰的人很懂得发掘您的美。”伯特利对这句话的被动语态报以一个微妙的笑容,“而您愿意被折腾良久,想来要么是因为宽容,要么是因为期待。”
透特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下眼睛,祂被说中了——被人打扮的感觉很是新鲜,听着阿蒙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怎样搭配更好,祂不禁也些好奇自己会被折腾成什么样了,所幸结果还不坏——就像那句话说的,“你永远可以相信毛子的审美”,毛子的儿子应该也算毛子,大概。
今晚圆月高悬,一枚宝石饰品在亚伯拉罕公爵不对称的衣领上熠熠生辉,透特被短暂地吸引了目光,而在祂移开眼前,对方就自然而然地展开了话题:“我将你赠与的石料制成了饰品。”
那是一小块黑色的石料——它乍一看是黑色的,但在月光的照耀下焕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合您心意就好。”
“倒不如说是你太客气了。关一扇门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不必特意遣人来送谢礼——而且即便没有我,你和阿蒙也能处理好吧。”
透特淡淡笑道:“话虽如此,但您将这事了结得更利落。”
亚伯拉罕公爵并不买祂的账,反而用一种有些扫兴的口吻说:“我们认识多久了?两百年有了吧?何必再拘着这些令人牙酸的礼节?”
不等透特开口辩解什么,伯特利又说:“你自己可能没意识到,当你有意和某人保持距离时就会使用敬称,‘您’,‘殿下’,‘阁下’什么的——噢,说到这个,我恐怕还得谢谢您没有把那一大串冗长得令人头昏的尊名缀在后面,尊敬的,渊博的,身负伟力的隐匿贤者。”
祂语气里的嘲讽都快溢出来了,比挑衅者还挑衅者。
“伯特利,”凝滞的气氛中,透特终于缴械投降,“好好说话,不要阴阳怪气。”
在祂直呼其名的时候,亚伯拉罕公爵古板的面孔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