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忍低着头,即便如此,叶栀依旧能瞧见他苍白的脸,和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薄唇。
薄唇微抿着,下颚绷紧。
冰冷得仿佛是一个冰雪雕成的人一样,没有一丝温度。
叶栀的心提了起来,她快步走到顾忍面前,仰头凝视着他。
叶栀仔细打量着顾忍的神色,担心地问:“程齐说你今天拍了落水的广告,你在水下待了很久。”
顾忍抬起眼看向叶栀,狭长的眼眸里带着深深的疲倦,他看上去非常累,声音也沉了几分。
他低低地说了一句:“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叶栀:“你晚饭吃了吗?”
顾忍点头:“吃了。”
顾忍刚要抬脚离开,叶栀出声:“你先等一下。”
顾忍脚步顿住,他看见叶栀往厨房走去,她拿了一个碗过来。她走过来时,顾忍发现里面是一碗深色的水,闻上去有姜的味道。
叶栀把碗往顾忍前面一举:“我给你熬了姜汤,你把这碗喝了吧。”
顾忍望着叶栀,唇角牵起一丝极浅的弧度:“谢谢。”
顾忍喝完姜汤后,看向叶栀:“今天我很累,很早就会睡了。”叶栀点头。
顾忍回房间洗澡,叶栀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面顾忍一直没有出来,估计是睡着了。
但叶栀还是有些不放心,就算顾忍喝了姜汤,但看他的脸色,可能还是感冒了。
叶栀想了想,泡了感冒药,她端着药碗,另一只手轻轻地推开门,抬头望了过去。
顾忍床前开了一盏小灯,灯光虚虚地笼罩着,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只留下这一方光线。
叶栀走到床前,垂眼看了过去。顾忍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睛,睫毛缓缓地垂下,仿佛黑色的阴影。
他的唇很薄,光线勾勒出冷冽的线条。此时却苍白万分,柔和了一丝冷,却平添了几分脆弱。
叶栀心想,看来顾忍是睡着了,他听见自己进来,也没有醒来,他确实生病了。
此时的顾忍没有穿西装,也没有系领带。一切都和平时不同,透着无力。
叶栀把药碗放在一旁,继续看着顾忍。她沉思了一会,微微弯腰过去,把手放在顾忍的额间。
额间传来微烫的温度,顾忍果然发烧了。
叶栀叹了一口气,她轻轻地坐在顾忍的床边。
叶栀没有注意到,她坐在床上的那一瞬,顾忍紧闭着眼睛,深黑的睫毛却微微一颤。
顾忍睡眠很浅,在叶栀刚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他现在不打算睁开眼,他想看看叶栀等会要做什么。
顾忍呼吸依旧绵长,看上去和真的睡着了一样。只要他想伪装,叶栀就不会发现。
叶栀看着顾忍,没有发现不对,她很轻地说道:“就算你工作再努力,也要照顾自己的身子,不然大家会担心的。”
叶栀喃喃自语道:“病成这样了必须吃药,你睡着了,我现在是叫还是不叫呢?”
叶栀一直在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叫顾忍,如果不叫顾忍的话,顾忍就这么发烧的睡觉,她怕他病不会好。
如果把顾忍叫醒的话,顾忍好不容易睡着,她又把他叫醒了,怕影响到他。
唉,真是纠结。
叶栀觉得顾忍不会听到,她又喃喃说了一句:“在我的那个世界,小孩生病不吃药大人会担心的……”
听到这句话,顾忍的睫毛又微微颤了一下。这一次,他的眼皮也轻轻颤抖,仿佛即将舒展的羽翼。
药已经冷了,叶栀准备再帮顾忍泡一碗药,然后就叫顾忍起来吃药。叶栀拿着药碗,刚要站起身。
这时,顾忍忽然睁开眼。
他看向叶栀的那一瞬间,仿佛光影和黑暗,交错在一起,层层覆盖了下来。
顾忍蓦地起身,他一把拉着叶栀的手腕,轻轻用力,把她往他的方向拽去。叶栀被这股力道牵扯到,直直地倒向顾忍。
与此同时,叶栀手中失了力气,她手一松,药碗落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叶栀完全失去了平衡,跌落了下来。
叶栀不得已把手肘抵在被子上,顾忍似乎离她很近。
叶栀有些怔怔地仰头,本该熟睡的顾忍,此时却靠在床边,那双漆黑寡淡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她。
顾忍的手冷白修长,覆在叶栀的腕间,冷得彻骨。他的手指紧紧地圈着她的手腕,那冷意一寸一寸蔓延开来。
顾忍垂下眸子,他的眼睛极深极黑,一字一句地问:“你刚才在说什么?”
因为生病,顾忍的声线低低哑哑,晕上了别样的迷人气息。
顾忍现在有些昏昏沉沉的,但他却没有松手,手依旧牢牢地抓着叶栀,黑眸也明亮万分。
叶栀惊讶极了,顾忍刚才不是睡着了吗?她以为顾忍睡着了,听不见她的话,她才会在旁边碎碎念。
叶栀心里一震,如果顾忍没有睡着的话,那么她刚才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包括最后一句,她说,“在她的那个世界……”
叶栀的心里慌乱极了,她有些心虚,不敢看顾忍。
叶栀低头瞥了地上摔碎的药碗,准备转移话题,她胡乱开口说了一句:“药洒了。”
话音落下,顾忍看都不看洒落的药一眼,一双黑眸只是直直地盯着叶栀,丝毫不移。
他在要她的答案。
顾忍的眸色很黑,像是浸透了墨色的冷调琉璃,又仿佛被黑夜笼罩的寂静雪地。
在这无边的黑色中,又缓缓漫起一丝莫名的情绪,浮浮沉沉,那是暗夜里跳跃的细小火光。
顾忍没有说话,单单被他这么注视着,叶栀就觉得自己的心思无所遁形,那些藏匿的情绪展露无遗。
顾忍缓缓地握紧了手,修长的手似乎泄露了他的秘密。仿佛下一秒,他的情绪就会显露。
他拼命隐忍着,也不知道他的心底藏着什么故事。
他忽然用力一拽,叶栀和他的距离一下子更近了一些。
叶栀仰头望着顾忍,顾忍垂眸看着她。这一刻,她的心跳不可抑止地乱了几分。
她在顾忍的黑色瞳孔中望见了自己的脸,慌乱而不知所措。
顾忍紧抿着唇,他的力道不重,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
顾忍凝视着叶栀,压低了嗓音,寂静中,他低哑的声线再次响起:“叶栀,你回答我。”
叶栀望着顾忍,只觉得腕间的冰冷更加清晰,冷得好似浸润在冬夜的寒风。
比这更为幽深的是顾忍的眼睛,漆黑深邃。
寂静微冷的深夜里,顾忍低低地问了一句,相同的语句,更为郑重的语调,缓慢又清晰。
“你刚才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