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龙飞喉咙里咳嗽了一声，端起面前的白瓷杯，喝了一口茶，双手肘支在桌上，手指交叉，才开口道：“这样，我主要说三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这次我来镜州调研，并不是我个人的意思。前期，我们省委经济部门向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递交了近半年经济形势分析报告，两位主要领导看到了相关指标之后，还是相当忧心的，江中一直是经济发展的领头羊，要是增速突然慢下来，乃至开倒车，这不仅是省委、省政府两位主要领导难以接受的，恐怕也是华京难以接受的。所以，两位主要领导让我替他们到各市跑一跑，特别是到增速倒退的重点市。所以，我不是个人想来，而是代表两位主要领导来的，代表省委省政府来的！”
“倒退”两个字，说得相当严厉。让江中在座各位领导心头更是忐忑不安。大家都知道这位副书记，是华京发改委下来的，对经济工作相当敏锐，恐怕这也是两位主要领导让他下来督促的原因。华京空降下来的领导，大都背景深厚，作为市里班子和部门的领导干部，在这种省部级领导面前，往往是渺小和无奈的。所以，杜龙飞说了“倒退”两字之后，大家都不敢吱声。
高成汉却只是微微点头，似乎在示意杜龙飞继续说下去。杜龙飞说了第一层意思，在高成汉脸上看不出紧张、也看不出尴尬，这个高成汉到底是听不懂自己的话？还是装作听不懂？！
看来刚才几句话还不够重，必须加重分量！“我要说的第二层意思是，大家不要以为金融危机来了，反正经济不行了，产生我们可以松一口气的错觉。相反，在我们国家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改革开放以来一直如此，金融危机期间也是如此，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也是如此。所以，华京对江中经济强省的定位并没有变，省委、省政府对各地市的考核也一定会强化经济指标。如今，镜州出现经济指标倒退，这种情况已经引发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的关注，所以镜州自己更应引起高度重视！”
说到这里，杜龙飞盯了高成汉一眼，是给高成汉更大的压力。然而高成汉仍旧只是点了下头，问道：“杜书记，您说的第三层意思……”
杜龙飞以为高成汉已经感到压力，心下终于有了点成就感，继续道：“我的第三层意思是，镜州市的经济发展出现问题，和市委主要领导的理念有关系。以前的老话是‘火车跑得快，全靠龙头带’，要是龙头出现了问题，跑歪了，还能在正确的路上快速奔跑吗？当然是不行！镜州的问题啊，就是在如今急需要‘量’的情况下，过分注重了‘质’。万事都要讲究适宜，时机非常重要，镜州市在如今需要把经济拉起来的时候，却要搞‘绿色经济’，这就是不合时宜！今天，我过来，就是希望镜州市委、市政府要认清形势，要与省委、省政府保持高度一致，切实扭转经济‘倒退’的局面，把镜州市的经济搞上去，为全省破解金融危机的难题多做贡献！我说得再具体一些，什么能让经济指标上去，都可以搞，房地产、制造业、电子商务等等，什么环境污染、什么产能过剩，这些都不是现在要考虑的问题！高市长，我这个话说得已经比较明确了吧？”
“是的，杜书记，您的话说得非常明白，也非常好理解。”高成汉道，“我能不能汇报一下自己的想法？”杜龙飞看着他：“好，你汇报吧。”高成汉一笑道：“杜书记，首先我想说的一点是，咱们镜州市，不是经济的‘倒退’，而是经济增速有所‘回落’，因为相比去年同期，我们地区生产总值增长了8%，只不过去年同期增长得比较快，是11.2%，所以是回落了3.2%，这和经济‘倒退’是两个概念。杜书记是华京发改委下来的领导，这个概念肯定比我更加清楚。”
杜龙飞自然清楚“经济倒退”和“增速回落”的区别，他只不过是为给高成汉施压，故意用了“倒退”这个说法，没想到高成汉竟然如此较真！
这时候，高成汉又道：“还有啊，各位领导，增速放缓，并非我们镜州一个地市，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