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青玄眼神一黯。
“二来,离奶奶实在想你们的紧,就是我看了也心疼。这不两件事重合在一起,便来带你们一起走。”
砰。
却是茶盏一时不稳的声音。
看着玉清宁心神难宁的样子,苏明远叹了一口气,“表妹啊,你不必忧心,当年的事也过了这么久,物是人皆非,安心吧。”
“而且,你们真舍得你们家丫头就呆在这里,空有一身资质?”
离青玄心神一震,看着苏明远,原想着让他说更多,却只见他笑着招了招手,让离落过来。
一直乖乖依附在娘亲身边,听着对话的离落只觉得一切都陌生的紧,心下不安。玉清宁轻轻地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轻声道:“去吧,没事。”
离落踌躇了一阵,便走到苏明远的面前。
“来,丫头,再过来些,把手给我。”
茫然无措的看了看旁边的爹爹,看到并无其他反应,便上前乖乖地把右手伸了过去。
她不喜欢有她不知道的东西,因为那代表会有变化。就像她看话本一样,若是不看到后文,便不会知道这和她当初看的,以为的,会如此不一样。
然而,现在就有她不知道的了。
比起戏折子,杂书带给她的好奇,现在只剩下不安。
她看见那位被自己爹爹称为“先生”的人,执起她的手腕,大拇指和食指微微一动,面带笑意,不住地点头。
“先生,怎样?”
她看见她一向严厉的爹爹竟然面带着紧张。不由的,她也紧张起来,垂在身侧的左手不住地捏着衣角。
“好,好,果真是好啊!”苏明远眼里带着欣慰,转过头对着正看着他的离青玄道,“你们家丫头不仅天资聪慧,而且这根骨奇佳啊!我师门里前段时日大选出来的小辈都没有这般出色,更别说这几大家族了!这丫头不错不错,选择性和可塑性都很强,你怕是不知道,昨日……”
苏明远正准备轻轻地放下离落的手腕,想要端起茶,一边压压心里的激动,一边好生给他这个表弟讲讲昨日张管事对他所说的话。
只是,就在快要放手之际,他的表情却突然凝住。
原本不安的离落在看到苏明远的感叹,以及自家爹爹开心而又期待的表情时,就已经放松,想要跟着笑时,却突然感到手腕上原本已经快松了的桎梏突然再加重起来。疼的一抬头,只看见那苏明远脸上惊疑不定,手上力气颇大,像是摸得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骨头。
“怎么了?先生?!”离青玄自然也看到这一变化,失声询问。
苏明远没有回答,只是一边摸着离落的手腕,一边细细打量着她。那目光,让她有些害怕。
“娘……”
她回首唤到。
只是这时,苏明远像是知道了什么一番,松开了她,面色颓然的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
正厅里的气氛极为严肃。
“先生,落儿,到底怎么了?”
离青玄颤声问道,就在刚刚他示意自己夫人带女儿离开这里之前,他也是摸了自己女儿手腕的。可是除了根骨奇佳以外,他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然而,苏明远刚刚那番脸色剧变,明显是有什么他没有注意到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有些懊悔。
经历了当年的事,他和夫人来到这里时,早已是心灰意冷,对于问道寻仙之事,更淡了不少心思。他那时思想颇为激烈,若不是这里一丝灵气也无,体内原有的灵气也逐渐干竭,外加上没有没有修炼,怕是早已滋生心魔。后来这离城建立,看着在他们那里被人视作草芥般的生命在这个城池里过的鲜活多彩,慢慢的,当年的不甘也奇异的消失了大半。女儿的诞生,更是让他放下了当初的仇恨。
孩子三岁,骨骼便逐渐完全,修行高深之人,无需用测天尺,只需用手摸被测之人手腕的三角骨,便可知其根骨如何。
离落三岁时,他本想探探其根骨,好奇自己女儿的天赋究竟怎样,可是后来想着当时的境况,无论其结果是好是坏,都不过是平添烦恼,这才作罢。
然而现在这情况……
“先生,先生,落儿到底怎么了?”离青玄看着眼前一脸震惊,明显沉浸在自己心思里的苏明远喊道。
“青玄……”苏明远微微抿了抿唇,面色带着几分苍白与不可置信,看着身前这个如同弟弟般的男子,再回想着曾经自己在师尊那里的所见所闻,眼中终是不忍,想说的话像是有千金一般重,绕在他嘴边良久,最后也只化作一声重重的叹息。
这,让他怎么能说出口。
看到如此模样的苏明远,离青玄只觉得自己心重重一沉。
苏明远向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而如今他却露出这般神色,怕是情况真的不太好。
“先生,你说,不必多虑。”离青玄定了定心神,拂袖而坐,自有一番沉着稳重。
“青玄,你……要做好准备。”苏明远轻声言道,“丫头,怕是重骨之身啊。”
他声音轻的微不可闻,可是在离青玄的耳里,却如同雷声轰鸣。
嘴唇不自觉地抖动,直到他好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飘渺,空灵。
“先生,你说的可真?”
苏明远点了点头:“我曾经游历时,在兽岭曾看见过一重骨之人,自然确定……”
一时间,两人无言。
“不会的!我家落儿绝对不会是重骨!”
门被推开,来人红了一双眼,正是玉清宁。
被刚刚的一场异变吓得不安的离落已经被玉清宁带回了自己院落,好生安抚了之后,想着先前苏明远态度的转变,勉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便急匆匆地赶来,谁知正要进入,便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这不是真的,对么?表哥,这不是真的,对么?”玉清宁语气哀痛,连声询问。苏明远不忍回答,玉清宁回头望着坐在一旁的夫君,柔声道,“玄哥,我们家落儿并无大恙,对不对?对不对?!”
听着一向温和柔顺的夫人那一瞬间的厉声,离青玄只觉得麻木的心里有个地方像是被针扎了般的疼,一点一点的,慢慢泛开,疼的让他无法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