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啪啪啪的拍了一个房间门,一会儿门开了,一个穿着真丝长衫睡衣的女人,脸上还裹着面膜,出现在门口,看看杜先生,又看看我,我朝女人点头:您好,我是那天说好的要过来看看的家教老师,今天约了您的。
女人哦了一声没有说话,杜先生语气冷淡:又怎么了?你是不是每天都没什么事儿做啊?楼上楼下的,还有哪家不知道我们家闹腾。
女人不服气:什么闹腾啊?小柳根本不会买菜,买的肉是人吃的吗?
杜先生把手里的公文包扔给女人,冷笑:小柳不会买菜?好啊,从明天开始你去买!
女人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我愣在门口,进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女人没好气的看着我:进来啊。
我咬了咬嘴唇,低下头,跟着进了房间。
杜先生翻来覆去的看着我的身份证和学生证,又看看我,杜太太不住的点头:我觉得她不错,挺好,带着小宝没什么问题。
我想起之前小旋说过的他们家找家教的标准是女的不能漂亮,男的不能帅,我低着头忍着笑,杜先生阴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是女生?
我点头:恩。
杜太太笑:是啊是啊,我看着就挺好的。
杜先生冷冷的看了一眼杜太太:你知道什么啊,就是是是的,小宝就毁在你手里了。
杜先生转向我:我侄女跟我说过你,说你英语补习的不错,补习的也很认真,我这儿没什么要求,就是小学生五六年纪的课程,小宝不爱学习,他要是喜欢玩儿的话,你就多陪陪他玩玩,但是要看住他不能打游戏,多做户外运动就好了,成绩上,多帮着他提高提高,有点儿兴趣最好了。
杜太太点头:你最好每个兴趣来三次,周六周日各一次吧,周三晚上7点到8点半之间也来一次吧,我有应酬活动,你帮着带带小宝,钱不是……问题。
杜先生转头盯着杜太太,杜太太声音微弱了一下,杜先生哼:你是怎么当妈的?你有应酬?你有什么应酬你?补习归补习,你能不能带孩子了?要是不能带,好,我这就给小宝换个称职的妈。
杜太太半低着头不说话,杜先生朝保姆喊了一下:小柳,让小宝出来见见老师。
小柳用围裙搓搓手,朝其中一个房间走了过去,一会儿我就看见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怯怯的被带了出来,忽闪着眼睛看着我,杜先生指指我:小宝,叫老师,这是你新的家教老师,以后记得听话,多学习,知道吗?别跟你妈似的,二百五。
小宝半低着头,怯怯的叫了我一声老师,转身就往房间跑去,杜先生把身份证和学生证还给我:中午在这儿吃饭吧。
我赶紧摇头:不了,学校还有点事儿。
杜先生点点头:那以后吧。
小柳送我出来的时候,我听见杜先生阴冷的声音:今天中午,这些肉,你啊,一口都不准吃。
下了楼,我长长的松了口气,心里憋屈的厉害,有钱人家的差事儿果然不是那么好干的,想起之前保安趾高气扬的德性我心里就犯堵,可能能怎么样呢?钱这个东西,真的是王八蛋,可是没有钱我又要怎么活下去呢?我每天这么辛苦的奔波着,跑来跑去的,不就是为了赚这些王八蛋吗?可就是这些庸俗的让人一辈子都不想用手去碰的王八蛋却是我赖以生存的血液。
(C)
我去教务处拿课表的那天是许小坏的生日,天空下着瓢泼大雨,是这个阴霾的暑假里面第一场这么有气魄的雨,那会儿我才发现我们宿舍都是一群穷鬼,连把像样的雨伞都没有,许小坏非常郑重的递给我一把折断了伞骨的雨伞,那会儿我真的很想跟许小坏说,我还不如顶着脸盆去教务处比较保险。
我水淋淋的顶着一把破伞跑到教务处,拿了这个学期的课表,教务处长非常头大的问我们班级的贫困生上个学年还没有缴纳的学费怎么办?总的想办法解决吧?我就更不知道怎么回到这个问题,我发现人都是有弱点的,一是当提到钱的时候,二是当提到感情的时候,那心里软弱的,完全没有底气。
我们班级的贫困生多数都是男生,我顶着那把除了不漏阳光什么都漏的破伞,直接跑去男生宿舍楼,楼道阴阴的,偶尔几个男生敲着饭盆不知道在房间里面聊着什么,我看见易名从宿舍里面出来,不停的抖着被雨淋湿的衬衫,看见我,有些惊讶:十八,你怎么来了?
我指指我们班级男生的宿舍:哦,我拿到这学期的课表了,顺便还有点儿别的事儿,过来一下。
易名好像笑了一下:十八,这学期的公文写作是大课,左手他们专业和我们一起上的。
我听见我们班级男生宿舍里面好像还有些笑声,我心不在焉的看着易名:是吗?
易名慢慢折起衬衫:是啊,那样的话会方便很多的。
我不解看易名:你说什么方便很多?
易名避开我的眼神:许小坏和左手啊?肯定会方便很多的,许小坏不是喜欢左手吗?
宿舍里面开始有人喊:门没锁,进来吧!!
我推门,看见宿舍里面坐着一溜儿的贫困生,好像正在看着什么,我顺着他们看着的方向看去,还没有看清画面,就听到了男人女人激情时候发出的那种□□的声音,我疑惑的看向那些男生,每个都看得挺认真的,看见我看他们,有的男生坐不住了,尴尬的示意关了电脑,问我有什么事儿。
我把领到的课表放到课桌上,正在酝酿怎么开口说关于上个学期的学费的事儿,其中一个男生问我:班长,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我琢磨着他们很想继续看刚才的那个片子,我把教务处长说起的学费未缴的问题说了出来,整个宿舍的男生都不吭声了,摸手指头的摸手指头,转头看着窗外的看着窗外,有的男生开始稀里哗啦的起身往硕大的搪瓷茶缸中倒了开水,用不锈钢的勺子一口一口的喝着热水,反正就是没有一个说话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尽快缴纳学费的事儿传达了一遍,终于有一个男生怯怯的开口说:也不是我们不缴,家里没有钱啊,去年的学费都是村里人帮着凑的,现在都还没有还上。
又有男生跟着附和:就是啊,要是有钱的话,我们肯定会缴的,这不没有钱吗?学校给的那点儿补助,吃饭都紧紧巴巴的,更别说干别的了……
用搪瓷茶缸喝水的贫困生叫小裴,慢吞吞的说:不是说有勤工俭学的补助吗?俺同学的学校都给一千多呢,咱们学校的怎么没有了?是不是被学校都给私自吞了。
我感觉自己的忍耐真的倒了极点,我点点头,挨个看了一遍坐着的贫困生:行啊,我不说了,我以后都不会跟你们再说什么,你们自己看看你们自己,穷就要有个穷的德性!!你们在这儿看三级片很爽是不是?你们都是男人好不好?有这个功夫去那个餐厅给人家唰唰盘子赚不来几个钱,还是随便找点儿活儿干干会饿死人?再不济你们去考奖学金啊?
小裴看了我一眼:考试有用吗?城里的孩子考试都是抄的,我们不会抄,怎么能考的过他们?
我一脚踢翻了眼前的凳子,直直的盯着那个男生:你有本事把所有学过的东西都给背下来啊!!!他们就算再会抄,能架的住你全部都复习到了吗?
我转身出了房门,把宿舍门狠狠的摔在背后,发出砰的一声,我看见易名双手抱胸倚在他们宿舍门口,看见我出来,讪讪的笑了一下:十八,你火气真大。
我没搭理易名,易名拽住我,笑:别生气了,他们一直都是那样的,过来坐坐吧,哎,十八,你还从来没有到过我的宿舍吧?
易名帮我倒了一杯水,我仍然气乎乎的,易名坐到我对面:哎,你们班的贫困生也太不争气了,你看看我们班级的还有国际贸易班级的,人家现在都在积攒读研究生的学费了。
我火儿大的踢了一下桌子:就知道说没钱,没钱不会想办法吗?他们那个不是大男人?就会说学校的补助低,真是没出息,哎,易名,他们这会儿竟然还有心思看三级片??
易名噗哧笑出声:你啊,就别少见多怪了,都是到了年龄的人了。
我瞪了易名一眼,易名打住话头,接着笑:哎,野百合也有春天啊。
我也想笑:哎,罗大佑要知道你把他的歌儿用到这上面,非宰了你不可。
许小坏的生日,我不知道送什么好,首先许小坏什么都不缺,我就算买个什么自认为稀罕的东西,人家许小坏说不定连眼皮儿都不会翻下,最关键是我会心疼的要命,许小坏提前就说过了,只要我把左手请到场就算我送礼物了,别的什么都不要。这个活儿非常有难度,但是想到左手会和叶小连分手,我想着左手对许小坏肯定是有意思的,所以就满口应承下来了。
我在女生楼下遇到了江若雨,她正抱着三个□□方便面的箱子吃力的走着,箱子已经被雨水打湿了,我快速跑过去,把许小坏那把破伞塞给江若雨,伸手接过那三个方便面的箱子,还真是有些沉。江若雨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小声说:谢谢。
我摇头:不用,这大下雨天的,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江若雨幽幽的看着我:马上要开学了,宿舍里面要备些货,VCD的碟也得进了,新生开学,谁知道他们喜欢什么类型的电视剧和电影。
江若雨把手帕伸到我额头上,轻轻的擦了擦上面的雨水,我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我躲开江若雨的手帕:没事儿,走吧。
把三箱方便面放到江若雨的宿舍,江若雨看我:十八,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避开江若雨的眼神:我没有啊,我干吗要躲着你?
江若雨嘟着嘴:那你还和那个男生好吗?
我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拍拍方便面箱子:我回去了,到时候多介绍几个人来你这儿买泡面。
我把朱檀给我的呼机号码给了阿瑟、左手,所以阿瑟给了小淫,小淫呼我的时候,我一直都以为是阿瑟呼的我,我打过去才知道是小淫呼的我,小淫在电话里面低低的说:十八,我今天刮胡子了,真的,变得年轻了很多,我都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多,你要不要过来看看啊?
我对着话筒沉默着,小淫接着说:十八,我把床单啊毛巾啊什么都洗了,干净的像新买的一样,真的,你过来看看好不好?
我犹豫着说:小淫……
小淫执着的打断我:十八,我把整个房间都收拾了一遍,客厅的地面是我跪在地上一点一点擦出来的,阿瑟说了,地面干净的像被牛舌头舔了一样,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我说:小淫……
小淫的声音开始嘶哑:十八啊,今天下雨了,我真的觉得很难过,我到你楼下等着你,你跟我说几句话好不好?就几句话,恩?我这就过去等你,你一会儿下楼,就跟我说几句话,好吗?
还没等我说话,小淫就放下了电话。
我的心情被小淫搅得一如窗外不停歇的大雨,乱糟糟的,许小坏翻来覆去的看着新学期的课表,唉声叹气:天啊,这学期怎么还有公文写作,不会吧,还有中级听力?
我没理会的看着窗外,许小坏拿枕头扔了我一下:哎,你就别自我折磨了,告诉你吧,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纯净的爱情,你选了什么样的男人,就会跟着遇上什么样麻烦,这是注定。
我看向许小坏:谁说的?
许小坏笑:零点乐话,一个跟伍洲同说心事的女人的说的,哎,十八,你说伍洲同的声音多迷人啊,他本人是不是跟声音一样迷人?不过人家都说电台支持人一般都是用来让人去想象空间的,我就是觉得那么半夜给伍州同打电话的女人,说的那些事儿未必真的是自己,肯定是为了跟伍洲同说说话,才编出一些事儿说自己多可怜,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倒霉的人?
我听见窗外有人喊我的名字,往下探探头,看见小淫打着雨伞仰着脸看向我们宿舍的窗户,雨水打在伞上,激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水花。许小坏凑过来也跟着往下看了看,笑:哎,你下去吧,你就忍心让人家这么等着?
我犹豫着下了女生楼,小淫转到台阶处,看见我出来,打着伞朝我走了过来。小淫真的刮了胡子,那些天黑黑的胡茬儿挂在脸上真的很苍老,干净的衬衫干净的表情,我恍惚好像又看到之前那个小淫,可是连我自己都知道眼前的小淫让我恍惚的感觉是看到了,我们真的被什么隔开了,陌生的像是一堵墙,堵的我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过,还有心慌。
小淫讪讪的笑:我,真的刮胡子了。
我半低着头:恩,挺好的。
小淫压低声音:那你看看我啊,恩?是不是,还象以前那么精神?
我飞快的看了一眼小淫:恩。
雨水打在伞上,发出寂寞的啪啪啪的声音,我的眼神看到小淫胸前衬衫的纽扣,我听见身边有人跑来跑去的声音,转头看,好几个从学校澡堂跑出来的男生,真的顶着洗脸盆往宿舍楼跑去,有一个男生还滑倒了,郁闷的说了句:靠,白洗了,要知道这样,还不如脱光一衣服往大雨里面一站,老天爷还不收澡票呢。
我想笑,但是没有笑出来,小淫叹了口气:十八,这些天我都在想着你,你都不想我么?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小淫,我怎么没有想你?可是就算我想了,我们就能回到过去么?我现在能那么放松的想念你么?小淫,你有你至亲的人要照顾,我要为自己吃饭事儿想破脑袋,我还能怎么样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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