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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宇回头,撞见他眼里的诧异和戒备,心中苦涩蔓延。
还没发生那么多事情前,他不仅进出谌王府自由,就连青擎、青冥和眼前的季晓澜都将他看成无话不说的自家人。哪里遇到过这般尴尬的场景?
那次,他在雪中站了好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就要成了冰雕,正忧心忡忡的想着是否需要准备后事时,王爷把他叫入了屋内,丢下一句话后,再也没管过他。
“青擎,把西苑收拾出来,让骆御医和映雪公主居住。”
有了他的吩咐,青擎自然不敢怠慢,当即命人去驿馆,将还处于昏睡中的佘映雪抬到了王府西苑里,从此他二人便住了下来。
如此,倒是给他提供了很多便利。
比如说,他可以时不时蹭到季晓澜的药炉里,拿些治疗的药物,一心一意照顾着佘映雪。又比如说,他想要寻个安静的养生之所,除去宫中御医的职务,需要他出门之外,其他时间,自然是能待在王府里,就待在王府里。
可毕竟发生了那些难以启齿的事儿,如今私下面对着青擎和季晓澜时,多少都有些难堪。
此刻,面对着季晓澜毫不掩饰的戒备,他心头像是被钝刀磨着,一刀一刀,迟钝而延绵的疼痛搅得他精神极差,几欲崩溃。
“你小子,没事儿从来不到老夫的药炉来,一旦有事儿,就恨不得把药炉给劈开。以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你真当老夫是你雇佣的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没等到骆宇的回答,季晓澜自顾自道,大步跨过门槛,撩起衣袍欲要坐下,却见他一副任人鞭打怒骂也不还手的贱模样,心中莫名窝火,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将放置在桌上的茶盏震得往上弹跳了一下,随之噼里啪啦跌落在地。
骆宇终于抬头看他,神色前所未有的平静,“季先生,我累了。”
语毕,他便垂下眼睑,脑袋也微垂着,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颓丧*的气息,好像不久之后他便毫无生机了。
刚从顾惜若的寝居出来,季晓澜本就憋屈,本以为有个人出现在药炉里,尽管他不是很待见,多少也能让他好好发泄一下。
谁成想,这人并非来发泄,而是来给他添堵的!
坑!
季晓澜只觉肺都要被气炸了,若是再不找个人捶上几拳,好好发泄一下,指不定胸腔中的郁结之气便能把整个药炉给撑破了。可一听到骆宇低沉的话,所有蠢蠢欲动的心思也都歇掉了。
他怒瞪着骆宇,却没有得到骆宇的任何回应,一拳又捶在了桌子上,颓然坐在椅子上,重重叹气,“你们一个个的,都来欺负老夫!苍天哪,为何不放过我这老人家?”
粗犷如狼嚎般的声音回荡在不大的药炉里,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极其难听。
饶是骆宇正一心酝酿着苦楚,此刻也被这样“鬼哭狼嚎”的声音扰乱了思绪,他面无表情的瞥了眼季晓澜,重重叹道:“季先生,要说欺负,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人吧!你可是王爷身边的老人了,谁敢欺负你?”
“除了那位尊贵的主子,还有谁……”季晓澜嚷嚷着,忽觉背后说人坏话,并非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为,气势顿时减了下来,意味不明的看着骆宇,有些阴阳怪气的问道,“小子,不要告诉老夫,你是来跟老夫诉苦的!老夫可不信。不过,你若是为着那什么劳什子公主,也趁早回去。现在老夫心情不好,没功夫招待你们这些自命尊贵的人!”
骆宇被他那带刺的挑剔目光看得很不舒服,别过脸,声音闷闷的,“季先生,我过来,并非是为着映雪……公主的。”
“那你是为何?”季晓澜连忙追问,待看到对面那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心中顿如明镜般澄澈通亮。
他摇摇头,隔着整个桌子的距离,径自凑到骆宇跟前,神秘兮兮道:“老夫知道,你是觉得住在这个王府里,万分不舒服是不是?总感觉谁看你,眼睛都带着刺儿;你走去哪里,身边总有无数双眼睛在监视着你。你心里觉得很不爽,老夫说得对还是不对?”
骆宇腾地起身,突如其来的动作径自把季晓澜吓了一大跳,他无心理会,也不想再听从这个人口中所说的难听至极的话,“季先生,我想起院里还有些事儿,就不多加打扰了。你保重。”
他是来寻个倾诉之地倾诉之人的,既然此处寻不得,那不寻便是。可他还没走出这屋子,就被身后传来的叱喝声喝住,停下了脚步。
“站住!你小子还长脾气了,居然敢给老夫脸色看!”季晓澜却不肯如此放过他,起身走到他面前,上下左右审视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真是看不出来啊!许久没见,你这目中无人的本事越发见长了。你好歹也住进了王府,且老夫又是你的长辈,见到老夫非但不上前行礼,还学会落井下石了!”
骆宇心中一阵烦躁,本来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可以不予理会。奈何,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在王爷心中占有极重的分量。他的事情,若是能够得到季晓澜的帮助,在王爷面前说上几句,或许会省去他很多的麻烦。
他明白,他不能躲。
非但不能躲,还需要百般逢迎讨好,好使其伸出援手。
可不知怎的,他忽然就不想这么委屈自己了。
这些日子,受过的委屈和尝到的白眼,也已经让如此骄傲的一个人濒临崩溃的边缘。
此时此刻,他需要的是发泄!
对,发泄!
什么委屈什么白眼,统统给他滚一边去!
“季先生,外面多的是有人想要给你行礼,不差我这一个。此刻你心情不好,恰巧我心情也很不爽,请恕不能陪你喝酒解闷了!他日有机会,再上门拜访。告辞!”
语毕,他目光平时前方,拂袖而去。
可他还没走出两步,就已经被季晓澜拦住了去路,他恼怒抬头,却见季晓澜正笑眯眯的瞅着他,哪里有方才半点恼怒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