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沉浸在将为人父的喜悦中,丝毫没有听出太后脱口而出的话中的破绽。
又是一番忙乱,太后交代了几句,便急急回去酬神去了,她觉得,定是自己这些日子潜心修佛,才洗清了从前造下的罪孽,老天才将孩子送了来。
宫中,眉儿躺着,皇帝便在床沿坐着,用温柔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叫她十分不自在,半晌见皇帝依旧那样呆愣愣的,噗嗤地笑出声来:“皇上这样瞧臣妾,莫非是不认得了?”
皇帝也是一笑,却丝毫没有在意她言语间的冒犯,开口道:“从前朕看你,只是觉得美艳动人,只要一看到你,那想要的想法便会冒出来,你的眉眼倒是记忆不深,但今日细细看来,你竟是这样美丽,叫人舍不得将眼睛移开。”
眉儿微微笑着,将皇帝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脸颊旁,那手掌那样大,能将她的脸完全包覆住,温暖传来,却无法直达心底。听到皇帝这样的甜言蜜语,眉儿没有丝毫的心动,她想起了过去的那些日子,多少个夜里相拥,原来,在皇帝眼中,女人不过如此,无数次侍寝的女子,他却连脸都还这样陌生。
人总会有容颜老去的那一天,若是等如花的容貌凋谢,宠爱不再,是否便连一丝存在过的影子都无法留下?
眉妃怀孕的消息一夜之间便传遍了宫中,后宫里平日里争风吃醋的多了去了,众嫔妃虽然心中不忿,但此时却都不敢显露出来,还纷纷登门道喜,只是太后和皇帝对眉妃腹中的胎儿尤其着紧,派了人在眉妃院子门口守着,一般人竟不得其门而入。
眉儿本来在宫中便算是得宠的,只是常常被素秋打压着,现在一朝怀上了皇帝的龙种,那恩宠便更盛了,竟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般愈发轰轰烈烈起来。
一时之间,又传出了等皇子出生,皇上便要封眉妃为贵妃的消息,妃子宫女们往来愈加频繁,虽不能见到眉儿本人,但是来送点子东西还是能送进去的,如今眉儿圣宠如日中天,多少人都想在她面前上个好,将来也能好过些。
那素秋原是位高权重,父亲在前朝也是权倾朝野,要巴着她的人多了去了,但自从眉妃怀孕,那起人便一窝蜂地涌到那边去了,如今她宫里都静悄悄地,可算是门可罗雀。
宫女在灯下替素秋梳理着一头乌黑的青丝,素秋想着今日早些时候那些素日与她不合的嫔妃们竟敢嘲笑她,说她从前最得圣宠,恨不得每夜每夜地霸占着皇帝,若是皇帝翻了哪个妃子的牌子,她便对那妃子没有好脸色,最后还不是让眉妃夺了先。
心中想着,气血便往上涌来,再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父亲说允之有将要苏醒的迹象,叫她赶紧动手,心中便愈加烦闷了起来。
只见她忽然暴起,将桌子上的铜镜和灯盏一起扫下了地,那一旁的宫女闪避不及,一洼油汪汪的滚油便浇到了她的脚上,只见那丫鬟轻声叫了一下,便被素秋狠狠扼住了咽喉。
望着那宫女慌乱而恳切的眼神,素秋仿佛看到了向她跪地求饶的莫言和眉儿,心中顿时大快,手下一手里,只听得喀嚓一声,那丫鬟的嘴角溢出了一条血迹,两眼一翻便殒了命。
从丞相府里便跟着陪嫁进来的丫鬟听到响动,进来一看,却没有过多的吃惊,显然是这样的事情看得多了,只见她转头出去唤了几个心腹的人进来,不一会子便将尸首和凌乱的房间收拾好了。
一切都恢复如初,空气中漂浮着熏香的味道,灯盏摇晃,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安稳,没有人会想到,就在不久之前,一个无辜的女子在此殒了性命,一缕香魂无处可去,从此只好四处飘荡。
素秋依旧心中不快,脸色也不太好看,那丫鬟处理完了所有事情,端了鲍鱼粥进来:“小姐,您晚膳上胃口不怎么好,这会子吃些东西填填肚子吧,别只顾着生气,将身体熬坏了可怎么处?丞相还指望着您能得手呢!”
想起父亲的残暴和威胁,素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今我连近皇帝身的机会都没有了,还怎么得手?我送去的东西,全部被眉儿那贱人截了下来,皇帝如今恨不得将她当佛一样供起来,什么都听她的,我根本就没有机会!该死的皇帝,我也就罢了,竟然连莫语也抛诸脑后了。”
那丫鬟放下手中的白玉缠金丝碗,绕到她身后替她揉着肩:“即便如此,小姐还是得沉住气,好好想想办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