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贵远刚刚走,就把谢王氏想得举着个没点火的烟袋就吧嗒吧嗒地抽起来了。谢王氏就这么一个儿子,还从来没和儿子分开过。儿子这一走,谢王氏哪能不想呢?谢王氏舍不得儿子去关外。可哭归哭、闹归闹,老爷子定下的事,谢王氏再不愿意,也不敢说个不字。谢王氏一点不怕自己男人,但不知为啥,一直怕自己公公,从来不敢当着自己公公的面说一句闲话,也不敢正眼瞅一瞅自己公公的那张从来没有笑模样的脸。
谢潘氏不单单想刚走的儿子,也想刚走的自己的男人,只是当着自己的儿媳妇说不出口。走了听她嘚咕的人,走了她想掐就掐一把的人,走了每天夜里把她浑身上下揉搓得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的人,谢王氏心里哪能不空落落的呢?
谢王氏只有找个人嘚咕嘚咕,心里才舒坦些。谢贵远说了媳妇,也就为谢王氏找了个听她嘚咕的人。
谢王氏坐在炕上一个劲地嘚咕着,刘玉娥边纳着鞋底子边听着自己的婆婆嘚嘚咕咕。
晚上,听了一天婆婆嘚咕的刘玉娥早早地吹灯躺下了。谢贵远在家时还好,吹灯躺下后,虽然谢贵远说不上几句话,可刘玉娥还能和自己的男人叨咕叨咕,听着自己男人的呵呵的笑声。自己男人一走,吹灯躺下后,刘玉娥一个人躺在黑屋子里,就没断了寻思。
刘玉娥回想起头出门子的那天夜里。刘玉娥也是早早地吹灯躺下,也是睡不着,就一个劲的寻思着自己的男人该是啥样。刘玉娥差不多把刘各庄、邻庄、常常过来打香油的再远点的小伙子挨个想了一遍,会不会像庄头老徐家的四方大脸的奔楼?会不会像隔壁的壮壮实实的壮头?会不会像邻庄二表婶子家的浓眉大眼的鲜蟹?会不会像总赶着驴车过来打香油的高高大大的马鞭?……
回想完头出门子的那天夜里的自己,刘玉娥又回想着和自己男人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过门子那天,盖头一掀,刘玉娥终于瞧见了自己的男人,没想到自己的男人竟是个瘦成皮包骨、长着一张孩子脸的人。当时,瞅着瘦成皮包骨、长着一张孩子脸的自己的男人,刘玉娥的心没着没落的。新婚夜,可能是忙活一天忒累了,谢贵远上了炕脱了衣服后马上睡着了。以后那些日子,俩人晚上睡在一铺炕上,没睡着时唠嗑,大多是刘玉娥在说,谢贵院呵呵地不停地笑,偶然边笑边说上一两句。谢贵远从没过来抱抱刘玉娥,还是刘玉娥有两次和谢贵远聊着聊着要把他抱在怀里。瘦成皮包骨的谢贵远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的痒痒肉,刘玉娥的手一碰到他的身子,他就不停地咯咯笑,笑着笑着还不好意思起来,马上把自己的被窝捂得严严实实。
一个人躺在黑屋子里,想着瘦成皮包骨、长着一张孩子脸、只会呵呵笑的自己的男人,刘玉娥又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就不愿意再寻思下去了。可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又都是瘦成皮包骨、长着一张孩子脸、只会呵呵笑的自己的男人。
睡下后,刘玉娥一个接一个地做些稀奇古怪的梦,有时会从梦中惊醒。从梦中醒来的刘玉娥,再一闭上眼睛,脑子里还是瘦成皮包骨、长着一张孩子脸、只会呵呵笑的自己的男人,……刘玉娥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睡了一夜的糊涂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