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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蛇卫到之前,贾敬沐浴更衣弄得跟参加年终大祭一样。在一边的伊氏看着,叹息摇头,“您这是何必呢,偏偏走了这么一桩险棋。”
“富贵险中求,夫人,”贾敬坐在伊氏的梳妆镜前,由着小厮给他刮脸。
“可万一有个好歹呢,”伊氏对此很不赞同。
“我也就是个三五年的活头了,总得做点什么。如果不是小公主的事情,怕是还能跟你闲云野鹤。但是眼下,如果不做点什么,怕就是大厦将倾了。”贾敬摸着干净的下巴和整齐的鬓角,坐在伊氏身边,握着她的手:“我知道我这一生对不住你,可若是此时我不做什么。怕是会连累到你兄弟家人。而且,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你就随了我的意吧!”
伊氏抽出手:“横竖我是说不过你得,你就随意吧!”
贾敬闻言,笑着走出卧房来到大堂。没坐下喝掉一盏茶,就看见下人瑟缩的带着六个红蛇卫过来。也许是吩咐了,没有捆绑什么的。贾敬一身白衣,跟着红蛇卫走了。
贾敬被红蛇卫带走这个消息,让贾珍如坐针毡。他焦虑的在大堂内走来走去,肥胖的身子上不一会儿就让汗液浸透。伊氏看着他走的心烦,嗑的一声放下茶碗:“珍哥儿,你是没事干了吗?”
“太太,这……老爷让……”贾珍看着一派平静的如同贾敬出去做客的伊氏,很是不理解。但是又不能说什么,他人虽然混了一些但到底还有一个孝字压在头上,更不用说伊家,也是京城大户,清流砥柱的人家。若是想要老爷能够出来,或者日后爵位一定不会跑了到自己头上,他真的不能对这个女人如何。何况,他虽然不是这个女人所出,但是这个女人在幼年时期是对他十分不错的。尤其是早些年在青州的时候,也是这个女人把他保护在身后。
“无事,该干嘛干嘛去。”伊氏揉了揉头疼的额角,指了指门外面:“你就当你爹又去观里面了。”
“那是红蛇卫啊!是白虎堂啊!”贾珍就差哭出来了,看着伊氏直摇头。她指着他的鼻子道:“瞧瞧你那个出席,这些年是越发不长进了。当年在青州,也没见你是这么一个东西。白虎堂怎么了?比的上青州那回子吗?你不照样是该吃吃该喝喝?媳妇都在那里娶得。”
“哪能一样吗?”贾珍委屈的站着看着嫡母,脸色哭丧:“再怎样,当年老爷可是跟我们一起进退的。那蛮子都怕老爷……”他粗喘了几口气,低下头:“那白虎堂是什么地方?说是进去的就没有出来过……出来的,都没完整的。”说着他就有了要哭的架势。这样子,倒是气了伊氏一个倒仰。她摆摆手:
“你也就这个本事……哭……大声哭!让等着听笑话的,都知道一个快要做爷爷的人了,还哭鼻子。你丢人不丢人啊!”
贾珍此时也不走着做作样子,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厚重的体重让椅子发出吱嘎的声响。泪水顺着伊氏的话,就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声音带着哽咽和诉苦:
“太太说的好听了,太太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老爷怎样,太太也能拿着嫁妆过日子。我是不成的,那是我爹。虽然老爷对我很是严格,后来又闹了要去求长生不老辞官的笑话出来。但到底是我亲娘老子,我如何不担心了?”
他用袖子擦了把脸,看着伊氏:“不说别的,就老爷那身子骨,能成吗?我知道,我是庶子太太看不上我。可老爷就我一个儿子,我不惦念他谁惦念他。太太就知道在这里喝茶坐着,也不知道想想法子。还不是因为,老爷怎样,太太都能舒坦下去吗?都说一如夫妻百日恩的……太太就是个冷心窝子的人。当年老爷楞要去安寨亲自迎敌的时候也是这样,愣是让老爷上了肺腑。这些年将养着……我……”说着,他嘴巴一瘪竟真的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贾珍毫无形象的作为,伊氏叹了口气。这个孩子早年在青州的时候,到底伤了心神。原本聪明的变得愚笨,胆小怕事。但到底,都是当年年长的造孽罢了。她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珍哥儿,你爹他早就知道要走这一回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况且他的身子能支撑这些年也是老天爷给的。他想做什么,就随了他去吧!快收了起来,让人看见……”
这头宁国府正堂内闹得不成体统,那头木承泽在傍晚的时候才进入白虎堂的监牢,因为知道皇上并不是一定要除掉宁国府,因此狱卒也不敢多的罪贾敬。贾敬就一个人坐在砖石垒起的小床上,面色平静。外面用黑铁做的栅栏,透过菱形的方孔,可以看见对面囚室内空空如野。
木承泽让人在囚室里面放入一个方桌,自己坐在方桌前,看着一身清寡的贾敬。对于这个人,他是不了解的。最多的,也不过是堂堂四品京官不做,要去道观里面烧火炼丹。在当时,很是轰动。不过那个时候朝政不稳,他也才刚刚大婚开府没多久也就没有过多的接触。横竖的,也不过是功勋玩酷罢了。可是眼前这个人,竟然有胆子上了那么一个折子,他难道不怕自己杀了他?
“贾敬,你难道就不怕朕……杀了你?”
“死人看多了,是不是自己也没什么关系。”贾敬说的洒脱,一身白衣在阴森的环境中,反而多了一层飘飘欲仙的感觉。看着清静。在木承泽眼中,这是一个狂妄的纤瘦的老者。头发略带花白,面容清瘦中虽然有着糊涂的名头,却带着一种林如海都未必有的风骨。这个人,很神秘。
“那你家老小呢?”木承泽相信,人总是有要顾及的东西。有的人不怕自己死,但是怕别人死;有的人不怕别人死,但是怕自己死。
“无妨。皇上现在杀了我宁国府全家老小,就会跟上皇一样多了一层脏东西。想来,也是赚了!”贾敬笑着看着木承泽,向后靠去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捂住嘴咳嗽了一阵子,才继续说道:“不过这样,也等于皇上跟被上皇连带的忠顺王一样了。”
“贾敬……你好大的胆子!”木承泽猛地站起身,盯着贾敬。贾敬又咳嗽了几声,看起来身体十分虚弱的讲道:“皇上,臣若是胆子不大,怕也不会当了十五年的青州守备。”
“你曾担任过青州守备?”木承泽被这个话惊到了,老皇禅位的根基就是丢了国土,污了名声。这国土,说的就是位于京畿背面,在北涯隘口外面的,青州省。哪里曾经是抵御北蛮的第一线,但是因为奸相当道任人唯亲,造成青州失守。
“是啊!”贾敬如同回答你今天吃饭了一样自然:“臣进士出身,真宗二十二年甲等十八名。真宗二十六年,因为臣家中武将出身,因此派往青州担任青州守备。一共十五年,共三界。真宗四十一年,因为父亲身体不好,特请辞青州守备回家进孝。真宗四十二年,父亲过世丁忧三年。世人皆知宁国府子孙不济……呵呵……咳咳……咳咳……”说到这里,贾敬本来是想笑的但是却剧烈的咳嗽起来。他佝偻着身子,显得十分疲惫。
擦干净嘴角,他深吸了口气慢慢吐出然后闭上了眼睛端坐起来。
“皇上,臣……有些累了!”
看着闭目养神的贾敬,木承泽皱眉的转身离开。走到白虎堂地牢口,他吩咐狱卒好生照顾就离开了。
回到皇宫,他没有回乾清宫。而是去了上皇哪里。青州李诚铭失守后,满门抄斩。之后青州之事,再无人说。当年的很多事情,怕都隐藏了起来。唯一能够知道的,并且能够实话告诉他的只有上皇。
“父皇!”
“嗯!”上皇此时坐在紫藤架子下面,点着宫灯自己跟自己对弈。他看了一眼儿子,循声问道:“用膳了吗?”
“用过了!”
“坐!”他点头示意他坐下:“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父亲知道贾敬这个人如何吗?”木承泽坐在上皇对面,小心的问。青州一直都是上皇心中的痛楚,哪怕是已经坐稳皇位的他,也不能轻易碰触。
“他终于肯从道观里面出来了?”上皇闻言,头也没抬继续摆子。
“托王子腾上了折子。”
“王子腾要升兵部尚书了……”上皇没有接着问,而是询问王子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