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泓唇角带着薄笑,一边擦拭着瑶琴的琴身:“这一首词句只要是你熟悉又能唱的你就跟着来,我起头儿你的瑟必须得跟上,等唱的时候可略微低沉着声儿,别太卖力啊!能成吗?”
“我还记得那词句。”顾颂也用布巾子擦拭了他面前的瑟。
“走!开始,起…?…”白泓盘膝坐在地,丹田下沉唱起:“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啊~~~思之若狂~~~。”伴随着他浓烈的瑶琴还带出石轨的口弦声,有些许初恋时候的急切味道。
轮到顾颂唱而带着瑟的相伴,他其实不知道因该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上午时候在正屋他的床上就问了,至于说他喜欢妖艳主动的那都是推托之词。他不喜欢女人,他喜欢的佳人就是相距不到二尺的师兄。
“将琴代语兮~聊下衷肠~~何时见许兮…?…”顾颂唱出了思念的愁绪。
“愿~言~配德兮~。”白泓故意漏了接下来的那句“携手相将”。这是他们师兄弟初次联手协奏琴和瑟,需要隐晦的地方还是隐晦的。
膳食间那个方向,谢无心那小子罕见地摇头晃脑跟着哼哼,白泓眼尖地将这一幕记住了。石嫣然盯住顾颂心里感到纳闷了,他才来半各月的人,听功还在学,唱歌的节拍还能这么稳也就算了偏偏奏瑟的功力也不凡。
白府门外灰雀巷口,三位学子坐着小马车扶着里面的阎夫子,他们尴尬到无语的是这老夫子嚷嚷着“行散”,大冬风的夜晚敞开了马车帘子,还敞开了襦衣领子。他们三人只好将外袍袖子紧紧地攥住手臂,在夜里凉风中牙齿上下咯噔。
忽然地,赶车的青年学子没有及时地下车将马驭住,迎面一声呵斥:“大胆!是谁的马车这么不长眼?赶挡住公主殿下的去路。活的不耐烦了吗?”前方华丽镶铜钉的大马车上跳下来女侍卫就要拿鞭子抽人。
但这女侍卫才这样一喊就不多说什么话了,朝他们小马车一挥手让他们速速离开灰雀巷。
“殿下,这人叫阎偌,汇雅学馆就是他一手领衔的。”
大渊公主大概知道这是谁了,胆敢中途离开白家的宴会,而又赤裸着胸襟到这么肆意张狂的人,那必定是拿捏了太乐署命脉的老乐吏了。
“走,本宫趁着还在兴头上就去看看吧。”
白家二夫人冷伽仪的姐姐,对公主这番话是正中下怀,她将裘皮袍子围上公主身,又招手让她的人先下车奔跑进去白府让做个准备。
“殿下,白家的男人们来自大蓝湖畔,算是大渊国最英俊的,您这是冲着他们吧?”
大渊国公主微微和她的皇婶母拉开距离,黑暗中她脸上有些不屑,她不愿她的想法被人一语道破。
“那不一定的,就是去凑个热闹,你瞧啊,方才那个敞开衣襟的都去了。本宫这次路过,说不定就能为父王发现出来那些不被重用的沧海遗珠呢。”
马车内的灯盏是被公主交代了熄灭的,她不喜欢摇曳的灯盏,那火光摇曳一下一下地很没有安全感。
华丽铜镶钉的大马车停到了白家大门外。
到门外迎接贵客的是二老爷白仲融与二夫人,公主乞伏枷罗下马车时瞟了眼白仲融,瞬时心里有了底,果然,这位眉眼深邃却白皙温雅的男子气度不俗。
亥时初,从北院正房弹琴奏瑟回来的白泓,疲惫畅快地相望而走进膳食房。
他发现,怎么忽然家里二楼走廊上多了几个宫里的男女侍卫。再一看东院二楼的待客暖阁那里,三大张梨木塌横放,塌底下炭炉子摆了四五个,熏香都用了好的贵的。那正中披了裘皮还在发髻上装饰了大凤钗的女人,不就是王上最疼爱的女儿乞伏枷罗?年纪和哥舒夜不相上下,就偏偏没有喜欢上谁。
白泓仅一眼看明白之后就不敢多看,攥紧了顾颂的手进去膳食间,坐到了第二排位子。是因为谢无心他换了位子,不想坐那么显眼地方。
他们这些年轻学子,对王室人物不怎么感兴趣,聚集一起除了谈论音律就是点评白家今夜晚宴上的吃喝。这才吃了烤鸭烧鹅,刚才一个时辰内这白家的厨子急速赶了又一系列地荤素搭配的精致菜肴,秋梨水。
谢无心忽然捉住白泓的手,与他碰了一盏酒:“我爹将你免职,我知道,他有人要用的,用的就是他信任的。”
这个,白泓他当然知道。
“我无所谓,瞧见没有,我们师兄弟方才协奏共唱一曲《凤求凰》,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个免职不免职的?”白泓酒量很好,声音还保持镇定和平日没有两样。
“师兄,我们该说白容的。”顾颂提醒着白泓,怕他忘记今夜设宴的目的了。
“不用问她了,我们之间没有旁人臆测的那样,我们就是同窗,白容是白容,我叫谢无心。我就是个无心的男人,我如今连将来都看见了,我还需要女人作何?给你们说吧。大渊国怕是不行了,还礼乐呢,人命到了那时候都快不保了。”
顾颂与白容谢无心同窗半月,他也看见了,这个谢无心极少和别的学子说话的孤傲之人,他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靠近白容又说又笑的。
“谢公子,不要担忧那些个不现实的情况,我们今晚目睹了白容脚疼还出来献上舞艺。我说她定是为你无心公子一人而舞的,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
佳人有意,公子谢无心冷眸对上顾颂的话:“不曾,也无感。”
“有口无心的吧,这不是你真心这样想说的,你也认为我们哄抬你就是为了想知道你父亲为何上报尚书令大人将我师兄革职。白容献舞,我们陪酒,实则因为大家彼此同窗一场。”
顾颂说话有些急切了,很想把话说好,白泓是看出来师弟的好意了。
“颂师弟,谢公子不是大家想的那样的为人。”白泓铜盏还握手上,眸光矜持凝住谢无心的小眼睛。
谢无心小眼睛渐亮,对于白泓这样看待他还是感到意?外的。
“二位,还有话要对我说?”谢无心握住手边案上端放的酒盏。
“令尊身在仕途,是难免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这个难道学生还看不出来吗?往后怎么过活那是学生自个的营生。”白泓在这里等于把要对大乐令所说的话对他儿子说了,所以他才这样谦逊的口吻。
他这样的口气让谢无心更觉得有话该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