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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凳子上,把脸侧过来看着师弟。
顾颂这人,平常很憨厚。一旦坐到他的瑟前面,那仿佛面对的是他十七岁以后的宿命,手眼一致,情绪是圆满的。
如果给他一把无弦,或者卧箜篌,那他除了技巧指法的差异之外,那丰富的哀伤到比过他年岁。和他从小的生活有关。
他记得,爹说过,人琴合一。
他能这样,那顾颂也能这样,但就是心里的思绪感慨皆然不同。
白泓,温和有耐心地带着顾乘风练习《小雅》《先进》之中的“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
练习到将近申正时分了,窗外忽然有阳光了。白泓起身,亲手将两人的琴和瑟分别盖上了月白绢纱。
正屋外面,燕儿将室内的两盆紫牡丹花端到外面晒。
白泓很想出去外面走走,一走出来泓芳居,迎面就清楚地听见哥叔夜的歌声,他是唱低音的。那声音但凡是个女人都受不住,低沉浓情的“窈窕淑女啊~君子好逑~”
“师兄,我们去东街看看吧!你是不是要去?”
“没有想去。但我会陪着你去,去吗?”
25)两人琴瑟和奏,一直坐着坐的脚冷,出来走动走动暖身子。
青芸二巷口,顾颂深蓝直缀棉袍,脚上棉鞋是顾弘明生前为他做的虎头纹皂底。
白泓也从昨日开始,他穿衣裳随性了很多,有些接近他舅石轨的不羁与优雅之间。他丰隆面颊上斜飞入鬓的眉眼,有经过他身旁的女子一见就惊艳到驻足不行。
“师兄!”顾颂轻轻碰一下他手肘。
淡定自如的白泓微微一转身,回眸笑对顾颂,恰好视线也触及那女子的脸。
“啊!白公子,您这是对我笑吗?”
“呃?”白泓感到意外地眸光流转:“我这是对着夕阳在笑,还有我师弟顾公子。”
这位女子必定也是同街住的小户人家,白泓不是她能向往的风雅男子,与其说向往还不如说是仅仅在同街相遇时候仰望而已。
但这顾公子,衣着不算很十分贵重,那她就要多欣赏一会儿了。
“是呀!今日夕阳很美。”女子长裙上袄衣襟上绣了莲花很艳丽,故意将鬓间发梢绕到指尖上眼波飞向顾颂。
顾颂扫一眼白泓,白泓挽着他的手依然微笑对女子:“夕阳下的莲花也美!”
女子即可眼波流动继而害羞咬住唇。
“七日后,我和顾公子会在上元节上出大乐,记得来捧场喔!”
“嗯。一定会,我还会叫上好姐妹提着灯笼!”女子很少被白泓这么搭理过,当下受宠若惊到有些不能自己。
望着小巷阳光下两道挺拔背影,趁着无人发了会儿痴呆。
酉时前一刻,白泓带着顾颂来到京城东街,冬至过后这里人们无惧冷风还是出来沿街叫卖,主子家新做的棉衣多出来的和有了年份的酒也用车装出来兜售。
东街三条街岔路口那间金字招牌欣荣琴坊,比起同街的别的店铺毫不逊色。前门上了板子仅留一条缝隙,那是若有人来取件就会有人从里面回应。
后门院子分里外,街后面就是都城的都尉府。一遇上歹人或者是赖账的人,只要白家派人过来说一声,都尉大人必定即可亲自派人追查。
这里有一条窄巷,那是最快能赶到馔香阁的近道。以前在这个时候,白泓会用自个的银子包着馔香阁的吃食,急速一个来回就到前门琴坊内捎给他爹白季旺。
进去后院门,一个衣裳体面的店铺伙计迎上来:“公子,老爷从早到现在都在后院赶工呢!”
二房专管后续的制弦试音,此时加上女儿白容要议亲事,这制琴的庞大工序都成了爹一个人主理。
“成,你忙去。”白泓身后跟随着顾颂,伸手就从片片落叶中接住一枚能盖住巴掌的红叶。
白家的工坊是半隐蔽在土坎底下的大后院,而这土窑不像土窑的二层制琴坊的一层比院子还大。
白泓走进去,依靠敞开的门框唤了声:“爹。”顾颂眼神好,一眼瞧见了师父那松木桩上那深褐色凤势琴身:“师父,您这是师兄那枣心木啊?”
就这一说,白泓丢开了顾颂的手。冲进来,伸手就掏出石灯座里的烛台照下去,他的琴身被白季旺做成了凤势,而不是他本来想做的响泉式。
“爹你怎么把我的琴制成这样了?你至少也让我阿舅看看美不美。”他其实想骂顾颂,但他骂不出来了。
“师兄,凤势的样式也很美,不招摇。师父这都做了一上午这还太阳都偏西,也就要入夜了。你不满意啊?”顾颂怕白泓生气,急着拉住他:“师兄,你选的枣心木并不是时下最时兴的料,不过就是料不贵。”
白季旺就笑了:“泓儿还是有眼力,凉国与我大渊国的文人们把我这杉木急儿抬得高高的,爹是很意外地试了这枣心木的底板竟然也纳音。”
顾颂以为,他们和师父这些话就能让师兄消气,但见他师兄脸上还是绷着。
走过来将他爹的身躯硬是挪开:“坐边上吧!”
“泓儿!爹还没有包生漆在面板。”
这瑶琴,白季旺用了两天刨底板重新制样式,比起先前的那日教导石嫣然和顾颂看见的,他后来就精心做的这式样磨了鹿角粉调入底胎,在反复用生漆擦拭下出的样式感觉他也满意了才另外选择了面板。
杉木的面板不好选,他选了桐木,头,颈,肩,腰,尾,足俱全。比原先刨的那块原木料到成形的这时,是精短了几寸但无大碍。
白泓看着看着就没话说了,他爹这每一下刀的手都不打哆嗦的,也才能成就这么自然的腰身。
“这面板完成是顾颂看着的,这底座面板包生漆,就交给你们了。”白季旺制作这琴是用来安慰儿子的心里失落。
“爹,我们练习协奏琴瑟三个时辰了,正好就来干活放松筋骨。”
白泓看着室内悠长的几排板架上,那些尺八,五弦的底座面板也还身首分离,该是时候给爹帮手的时候了。
他在先,动手合上尺八的面板,顾颂就配合着上胶然后放上架子板等晾干。
他这么顺从他是怕白泓的暴脾气,那对师父而言是个伤。可他也知道,师兄在乐署内也被伤到心了。连带着他的志气也损伤了过半,如果还有机会,他期待他能再度入仕并且很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