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以鼓动我去同他睡觉……”陈俨咕哝一声,低头对常遇说:“将头转过去。”
常遇老老实实转过头,陈俨伸手揽过常台笙的腰,低头亲了亲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允许常遇将姑姑带走。
两人又去了一趟老太爷房里,小侍说刚睡着,她俩只好又折了回去。常台笙给小丫头洗脚时,随手递了一册诗集过去给她看。小丫头如今已认得许许多多字,一边翻一边读,遇到看不懂的遂停下来问常台笙。
常台笙给她擦干脚,拿过干净袜袋正要替她穿上时,小丫头恰好读到一首赠别。
“鱼在深泉鸟在云,从来只得影相亲……”
她忽然顿住了,常台笙一边给她穿袜袋一边接了下去:“他时纵有逢君处,应作人间白发身。”
“什么意思?”
常台笙说完才意识到这诗句太凄恻,遂敷衍回道:“将来你可能会明白,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常遇点点头。
她带着小丫头睡下,一整晚小丫头都紧紧粘着她,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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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一大早,陈俨就来敲了门,见没动静就索性推门进去了。
像只八爪鱼一样粘着常台笙的小丫头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瞅瞅某个什么也看不见的家伙,得意地又钻回被窝,感叹说:“被姑姑抱着睡觉最暖和了!”
陈俨忍住将她从被窝里拎出来的念头,同常台笙道:“天都大亮了。”
常台笙瞥一眼窗子,回道:“没有啊,灰蒙蒙的呢。”
这时候小丫头已经在被窝里笑开了,她觉得好闷就爬起来自己穿了衣裳,迅速爬下床:“姑姑我饿了,我先去吃东西。”
小丫头说完就窜了出去,某人则自然而然地和衣躺到常台笙身边。因天光还早,常台笙索性就由着他。
天色大亮,今日出了太阳。温暖日光下,阴惨多日的府邸也增了些生机。
常台笙上午要去一趟苏州府衙,吃完早饭就独自出了门。苏州知府听闻她如今是陈俨夫人,也未怠慢。这位知府的确十分年轻,会被人当成棋子利用也属正常。常台笙问了沉船案及朱玉案的后续,苏州知府说得有些敷衍。常台笙见从他口中套话很难,遂问能否去探个监。
黄为安乃死囚,本只有家属可见,苏州知府却破例让常台笙去了。
常台笙在阴湿牢房里见到黄为安时,却也惊了一惊。黄为安瘦得简直像换了个人,身上囚衣亦脏兮兮的。黄为安一只眼睛肿着,偏过头来努力辨认常台笙。他认出她来,陡然哈哈大笑——
“咬着手了!咬着手了!”
常台笙愣了一愣,却立刻反应过来,书船沉后她去找他,见他逗一只狗,她最后说了逗狗可能会被狗咬的话。
黄为安没站起来,他偏头盯着常台笙,声音阴恻恻的:“别以为我黄为安倒了是好事,芥堂也好,李崧的五台馆也罢,都得不到利。唇亡齿寒,我倒了你们也会跟着倒霉。知道杨友心那厮的靠山吗?你与尚书家结亲算个屁!”
“靠山?”常台笙闻言陡蹙眉。
常台笙原想问出这靠山,可黄为安却一点想说的意思也没有。过了会儿,他忽然叹口气,道:“哥哥马上就要奔黄泉了,说要请你吃饭的,也吃不成了。那就送你一句话,身外之物该舍就舍,什么都没命重要。还有杨友心那厮好色得很,别落了他的套!哥哥见你是难得的干净人才提点你一句,别到时候后悔。”
他说完这话,狱卒就跑了来,说黄为安家的姨娘来了。黄为安连开口的机会都未给常台笙,就嚷嚷道:“滚吧,哥哥还要与我的小娇娇话个别呢。”
常台笙不好妨碍别人生死话别,最终一句话也未说,径直出去了。
而苏宅此时来了客,苏晔听得门房禀报,竟从灵堂出来亲自相迎。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