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夫人见丈夫回来,忙上前替辛弃疾解下布满尘土的外衫,含笑道:“瓢泉风景可好?”辛弃疾却不回答,伸手将夫人拽到后堂,低声道:“夫人,下午你带上小娥小虎他们住到临近农户家去,要隐秘一些,不要被不相干的人看见,而且晚上不要回来,知道么?”辛夫人闻言一惊,问道:“怎么回事?”辛弃疾顾不上回答,只摆了摆手,取下壁上悬挂的真钢宝剑,健步如飞,奔到后山山顶,四面张望。见不到有甚异样,兀不放心,又在四周兜了一个大圈子,也未看到任何可疑人等,这才略略放下了心。
待回到家中,却见辛夫人神色不定,愣愣地坐在椅中发呆。辛弃疾知道她心下不安,便笑着安慰道:“你也不必惊惶,只管带儿女躲到何老汉家里去,过去这几日,便没事了。”辛夫人扯住丈夫衣袖,颤声道:“难道又像上次……上次那样?”辛弃疾点头道:“方才我听何老汉说有一班汉子行迹可疑,我便留上了神。”低头看妻子面色发白,又改口笑道:“年纪大了,想事情难免多一些,也许是我多虑了也不一定。不过为防万一,你们还是去躲上一躲,只我一人在家即可。”辛夫人一听,将丈夫的衣袖扯的更加紧了,连声道:“那怎么成?留你一人在家,却教我如何放心?”辛弃疾大袖一挥,仰天呵呵笑道:“怕些什么?想当年我也是千军万马中冲杀过来的,区区几个毛贼,何需放在心上?”见丈夫豪气冲天,依稀不减当年,辛夫人稍感安慰。但终究是放不下心来,沉吟了一会,又道:“不如咱们去报官吧,请衙门派些差役过来,也强过留你一人在家。”辛弃疾摇头道:“那不成,我现在已无官职在身,县里那些两眼朝天的家伙们怎肯派人前来?再者,咱们并无真凭实据,却又教人如何听信?”辛夫人苦思良久,终想不来什么良策,只得叹了口气,依了丈夫之言。
当晚,辛弃疾让兰草儿等几个家仆在地窖内暂避,并嘱其不得出声。然后掩上大门,一手按了真钢剑,一手执了本《春秋》,独自坐在灯前观看。
夜风清凉,透体生寒,辛弃疾看了会书,转头看了看旁边沙漏,已是三更时分。侧耳细听,户外虫声啾啾,远处时而传来一两声犬吠,不闻半点人声。辛弃疾忖道:“今夜无星无月,正是下手的绝佳时机,但到了这会儿还不见有人来,难道当真是我过虑了不成?”正自思索,却听大门〝呀〞地一声,似有人潜进院来。辛弃疾微微冷笑,心道:“好贼子!果然还是来了。”起身离椅,顺手将中堂前的一尊木刻观音像捧过,轻轻摆放在椅上,再除下长袍蒙在观音像上,乍一看去,就象有人坐于灯下。自己却悄没声息地隐在了门后。
耳听得脚步声细碎,有人已快步走近。辛弃疾凝神倾听,发觉只有一人,不禁微感诧异。却听那人走到门外,轻声呼道:“爹爹,您在么?”原来是女儿辛小娥回来。辛弃疾又急又怒,忙拉开(房)门,一把将辛小娥扯进房来,又合上门扉,低声斥道:“不是让你们好好躲在何老汉家么?谁教你回来的?”辛小娥也压低了声音道:“我不放心,便过来看看。”说着摆了摆手中柳叶弯刀,续道:“也好帮助爹爹。”辛弃疾心中一阵温暖,却扔板了脸道:“真是胡闹!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动静?有没有什么人跟踪你?”辛小娥笑着答道:“没有,女儿一路都查看过了,爹爹放心就是。”辛弃疾略觉放心,摇着头叹了口气,道:“你不能待在这,回你娘那儿去。”辛小娥哪里肯听,不住摇头,道:“不,我要留下来陪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