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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没死,太上皇还活着。
自太上皇出现在香谷后,云夜没死的消息迅速传遍云国朝野。也是自太上皇出现在香谷那天后,人们知道是苏太后囚禁了太上皇,众人猜测苏太后在香谷自杀是因为囚禁太上皇的罪行暴露,故而畏罪自杀了。
云曦那天拿箭射杀苏太后不成,反被苏太后射中一箭,从高高的石块上坠下,撞上了头,至今躺在榻上仍未苏醒。朝中的大事就暂由太上皇掌管。
太上皇的老部下看到太上皇没死,纷纷激动的老泪横流。
由不少老部下的支持,且云曦又一直昏迷的不醒,国不可一日无君,故而云夜重掌朝政一事群臣没有多大的异议。
“娘娘,在想些什么呢?”如诗在为楚蓉梳头,看楚蓉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的出言相问。
“呃……,没什么。”楚蓉有些慌张的垂头,害怕被人窥探到她内心此刻的所想。一直到现在,她对太上皇是她的父皇,苏太后竟然是她的亲生母亲之事,心里仍有震撼。
对于苏太后的死,她仍是无法做到淡漠。曾经,楚蓉恨苏太后恨的想要杀了她,可是当知道苏太后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亲眼看到了苏太后死去时,心里竟期盼着苏太后还能够救回来。
瞧,上天就是这样的爱捉弄她,她恨一个人恨不得想要杀那人,但当那人死的时候,她却又舍不得了。
苏太后生前从未拿她当过女儿,她的死,楚蓉没有什么悲伤,也没有痛恨的人终于死了的那种快感。看苏太后的死,楚蓉也只是像看一个陌生人死去的那般,淡淡的,没有悲伤,没有快乐。苏太后一死,她和苏太后之间的恩怨就此消散。
“娘娘,苏太傅想要见您。”如画进来道。
“太傅要见我?”楚蓉讶异,进宫后,苏复从未找过她,此次进宫来找她,应该是有事要她帮忙的吧,可是苏复会有什么事要找她?
“传太傅到正厅里。”楚蓉吩咐。
楚蓉走进正厅时,看到苏复背对着门口站立。他昔日挺拔的身躯如今已微微的有些弯曲,头发变的更白了。
“老臣参见皇后娘娘。”苏复行了一礼,他脸色很憔悴,鬓边垂下的发丝斑白,怎么看他都像是个已经历尽风霜的老者。
“伯父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楚蓉的封后大典虽尚未举行,但圣旨已下,她已成皇后的事实无法改变,别人对她行礼时的称呼也改成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老臣有一事相求。”苏复没有起身,反而跪下来。
“伯父,你这是干什么呀,快起来,有事好好说。”楚蓉见苏复对她行此大礼,她忙上前出手想要把他扶起来,让苏漠寒的父亲对她行此大礼,这可怎使得。
“不,娘娘,行此诡礼是老臣应当的。”苏复固执的不肯起来,接着又朝楚蓉磕头。
楚蓉吓得一跳,回过神来随即就训斥了一声:“伯父,你这是在做什么。”
“老臣请求皇后娘娘一件事,还请皇后娘娘能够答应。”
“伯父有话便起来好好说,您要是再这么跪着,本宫立刻就走。”楚蓉严肃脸色道。
楚蓉这么拿话一威胁,苏复就立马就站起来。
“娘娘,可否让老臣与您单独谈谈。”
楚蓉点头应允,随即遣退周围的人。
四下没有别人后,苏复才开口,缓缓的把云曦不是云夜亲生儿子一事道来,关于苏太后当年的“狸猫换太子”一事也详细的说出。
云曦不是云夜的亲生儿子,楚蓉在皇家别院的石室里已经知晓,是以此刻再听得苏复详细道来,她没有太大的震撼。
“当年老臣把自己的儿子和皇子互换一事虽然是被逼的,但始终是犯了灭九族的滔天大罪。可是漠寒和皇上一直都不知道此事,他们是无辜的,都怪老臣连累了他们。他们不应该死,所有的罪过都是老臣的。老臣请求皇后娘娘能够向太上皇求情,放过漠寒和皇上的性命吧。”
苏复在香谷见到太上皇,太上皇当时紧紧抱着已失去呼吸的楚素,他上前去安慰太上皇,太上皇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苏复,我对你和她当年做下的‘狸猫换太子’一事很失望。”之后太上皇就没再理他。
太上皇知道云曦不是他的龙种,苏复浑身一震,僵在原地。
回府后,苏复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死倒不要紧,可是连累了两个儿子,他实在不忍心。他曾从苏漠寒口中得知楚蓉是昭阳公主,最终不得以的,他想到了进宫求楚蓉。
苏漠寒也是沈洛扬来找他联手用太上皇从苏太后手中换出楚蓉时,从沈洛扬口中知道楚蓉是昭阳公主,后来苏漠寒在向苏复求证苏太后是否为楚素时,将楚蓉是昭阳公主一事说了出来。
知道楚蓉就是昭阳公主时,苏漠寒心痛死了。为楚蓉有这样一个母亲而感到悲哀。
“老臣真的很后悔当年犯下了此等大罪。”苏复说着说着,眼眶开始红了,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老臣从漠寒那儿知道了皇后娘娘的真实身份,其实就是太上皇最为疼爱的昭阳公主。
所以老臣就厚着老脸皮,来求皇后娘娘能够求一下太上皇放过老臣的两个儿子,他们一直都是无辜的啊,还请皇后娘娘答应老臣的请求。”泪水从他的眼角中流出。
男儿有泪不轻掸,只是未到伤心时。苏复是个历经风雨的老人,如今在楚蓉这个女人的面前,为了两个儿子流泪,可见为了两个儿子他真的很担忧,也很后悔曾经犯下的错误。
她虽然没能爱上苏漠寒,但他在她的心里一直有一种重要的存在,就如同亲哥哥一般。她见不得他受到伤害,更见不得他死去。所以就算苏复不来求她,若是苏漠寒出了事,她一样会拼命的去保护他。
“伯父不必太担忧,太上皇也许会放过皇上和漠寒呢,毕竟太上皇什么都还没有说,漠寒也还好好的不是吗?”楚蓉安慰道,对于云夜久久没有对此事做出回应,楚蓉也有些诧异。
“可老臣还是担心。”担心云夜现在不发难是因为苏太后刚死,他不想杀人,可是苏太后去世的时间一长,云夜不再那么悲伤时,难保云夜不会突然发难。
“这样吧,我先去求太上皇放过漠寒和皇上。”楚蓉顿了顿,随后又道:“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求太上皇答应放过漠寒和皇上的性命。”
“有劳皇后了。”苏复听了楚蓉说的话,心里的担忧放下许多。
苏复一离开,楚蓉就立刻去了泰和殿。
云夜现在的寝殿是泰和殿。
楚蓉到了殿外,待有人通报过后,云夜答应了见她,她才往殿里走去。
楚蓉知道云夜是她的亲生父亲,回宫后却没有来见过他,不是不想见他,只是心内莫名的害怕见到他。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种害怕,许是长久以来她认为自己没有亲人,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亲人,感觉好不真实,就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近亲情怯,越是和云夜的距离越短,楚蓉的心就越紧张越害怕,却又期待见到他。
“昭阳,我的女儿,你终于来看我了,快,快到父皇这儿来。”楚蓉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进去,云夜感觉到有人站在门口,就转过头一看,就看到了他的女儿。
云夜坐在黄金打造的椅子上,朝楚蓉伸出双手,慈爱的看她。他的脸上布满皱纹,从那坚毅的轮廓中依稀可以想象的到他年轻时也必定是一个美男子。
他的脸色没有那天在石室里看到他时那么苍白,他的头发已经全部发白,两眼深陷。视线牢牢的锁在她身上,似乎满眼里装的都是她。
一缕丝丝的甜蜜感自她心底油然而生,她原来还是有亲人的呢,嘴角情不自禁的溢出笑意。
“快,快过来,让父皇好好瞧瞧。”云夜看她站在门口不动,忍不住出声催促。
“哎”楚蓉应了一声就冲过去,蹲在他面前。
他伸出手颤抖的摸上她的脸,认真的,慈爱的看着她,嘴里喃喃道:“像,真是太像了。”
楚蓉明白,他说的像应该指的是像她的母亲。
他爱不释手的一遍又一遍的摸她的脸,似要把她脸的轮廓深刻的记在心里,“昭阳,我的女儿,你受苦了。”他眸中闪现过心痛与愧疚,他心疼她这些年来被亲生母亲因复仇而抛弃和利用她,他愧疚多年来他没有给她应有的父爱。
“没有,女儿不苦。”她摇着头道,把自己的手贴在他的手上。和他相比,他受到的苦比她多的多。父皇的手很粗糙,可是却很温暖,有亲人的感觉就像这双手一样的温暖啊。心里甜甜的,眼角却溢出了泪水。
“唉,都怪父皇没能好好的保护你,今后,只要父皇还留着一口气,就决不允许别人再伤害你。”
“嗯,女儿相信只要有父皇在,就没人敢欺负我。”她仰起头,用很信赖的目光看着他,眼眶里的泪珠也因为心里觉得太幸福而感动的流下。
云夜用粗糙的指腹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傻女儿,哭什么啊。”
“不,女儿没哭,女儿很开心。”脸上随即绽放出笑容,笑靥如花。
“你应该是要笑的,父皇希望你如朝阳一样永远充满希望与信心,以此能够快乐的度过一生,故而父皇封你为昭阳公主。”‘朝’与‘昭’谐音。
“然而世事难料,不曾想你母后她,唉……”想到那个女人心就痛,痛的都不愿再多提她一句。
“父皇不必为我难过啦,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现在就很开心,并且以后会更加的开心。”她俏皮的眨眨眼睛。
云夜看到女儿似乎放下了过去的那些事,心里开心的就忍不住的爽朗大笑。
看到云夜这么开心,楚蓉犹豫着现在到底要不要向云夜提出要放过云曦和苏漠寒的事,毕竟苏复当年所犯下的错足以灭九族,况且苏复犯的错还是由苏太后一手促成。
故而提及苏复时,云夜就会想起苏太后。楚蓉知道,苏太后已经彻底的伤透他的心,所以在这当头求云夜放过云曦和苏漠寒一事,会不会让此刻正高兴的云夜变的生气?或是伤心?
可是现在不把那件事说出口,万一她一走出这门,云夜就做出了如何处罚苏家的决定的话,那她又该怎么办。
“昭阳可是有心事?”瞧她一脸郁结就知道她有心事,“有什么事你就尽管说出来,父皇能为你办到的就一定会去办。”
云夜都这么说了,她始终都是要开口求云夜的,那现在她便把该说的都说了吧。
楚蓉把当年苏复被逼迫参与‘狸猫换太子’一事说出来,并请求云夜能够放过云曦和苏漠寒,毕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
“你要让朕放过苏漠寒和云曦?”声音有些寒冷而威严,“你可知苏复犯下的是何错,他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足以灭九族的。”
“我知道,但还是请求父皇能够放过漠寒和云曦。如果你要把他们杀了,那您连我也一块杀了吧,毕竟我母后是那件事的主谋,真论起罪来,我也是该死的。”她是不情愿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云夜,但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苏漠寒因为那件事受到牵连而死去。
云夜脸色沉沉,“按你的说法,那朕岂不是也该死?”
“父皇当然不该死”楚蓉连忙道。
“父皇,我实在不愿眼睁睁的看着漠寒死去,漠寒曾多次救过我的性命,您就看在他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放过他吧。”儿子被曾经最信任的大臣给偷换了,换成她是云夜,也会痛恨苏复的。
所以她只能先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求云夜放过苏漠寒。她也是有私心的,她不会尽全力保住苏家,但她一定会尽全力保住苏漠寒。
云夜定定的看着她,沉思许久,最终缓缓的开口道:“放过漠寒也不是不可以,漠寒那孩子从小便聪慧伶俐,朕也万分的欣赏他。可是苏复犯下的罪却让朕难以忍受!”
“父皇要如何才肯放过漠寒?”她从云夜的话里听到他松了口。
“朕的江山不可后继无人。”
“父皇的意思是?”
“你是父皇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你却无法再怀上子嗣。”口气里有淡淡的落寂和遗憾。
楚蓉垂眸,睫毛在眼睑处落下淡淡的剪影。
“朕要让你代掌朝政,辅佐云逸。”云逸虽不是他的血脉,但始终还是姓云。
云曦一直昏迷不醒,他问过御医,御医告诉他,云曦可能会一直昏迷下去。
云曦会一直昏迷下去的消息,云夜让太医不得向外透露半句。
云逸才只有一岁,什么都还不懂,而云夜他自己也老了,离死也已经不远。到了他这个年纪,历经过了风风雨雨,有很多事都已经看开。断子绝孙已是必然,但他不能让云国的江山在他去后就大乱,他已经够对不起列祖列宗了,所以他不能让云国的江山再改换姓氏。
反正云夜不是他儿子一事知道的人也很少,别人也是一直认为云曦是他亲生儿子,那么云逸自然就是他的亲孙子。一代代的传下去,云的姓氏不会改变,会一直掌控着云国的江山。
这也是云夜迟迟的没有处置苏家的原因,苏家权势大,多年来也没犯什么大错,若没有一个罪名就处置苏家,那会很难以服众。
倘若以苏复当年犯下的大错来处置苏家,那就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云曦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也告诉了天下的人,他已经断子绝孙。那样,朝堂上难免又会为了争夺权势而大乱,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苏复犯下的错,他也是绝对无法容忍的,苏家现在除不掉,但他总有一天会想法子除掉苏家,再悄悄的除去昏迷不醒的云曦。
如此打算的时候,他疼爱的女儿就来找他放过苏漠寒。这让他在处置苏家的问题上犹豫了一下,忽而想起自己终是老了,也许没能到扳倒苏家,他就已经死了。
云曦一直昏迷着,他一死,朝中无人掌权,势必会大乱。他不想那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当楚蓉开口求他放过苏漠寒的时候,他想到了拿苏漠寒的性命来对楚蓉提出让她代掌朝政的条件。
楚蓉目前也已经是云国的皇后,事实上又是他亲生的女儿,守护云国的江山是她身为云氏唯一血脉应当做的事。
由楚蓉代掌朝政,再加上一些老臣的辅佐,相信她可以应付的来。
“代掌朝政?”楚蓉自云夜方才那句话音落后,她惊得浑身一震。难道父皇想让她像苏太后一样代掌朝政?走上苏太后的老路?
她咬着唇,下意识的摇摇头,倘若真的处在了代掌朝政的位子上,她就真的会一辈子浸在权势的争斗中。她讨厌那些争斗。
“父皇,我不愿意。”
“你不愿意?那漠寒就非死不可!”他此刻的口气不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对女儿的口吻,而是一个久居上位者的那种凌厉的口吻。
楚蓉心一抖,她真的能够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如清风朗月般的男子死去吗?她不能,她不忍心。父皇这般的逼她,让她心里有些委屈。睫羽颤了颤,眼眶复又变的湿润。
“昭阳,不少人想要这江山还要不了呢,父皇这么做相当于是把云国的江山给你。拥有了云国的江山你就拥有了无上的权势,今后就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别人再欺负你的份。”
“我只想过个普通人的生活,至于父皇说的这些,我不在乎。”
“你太天真了,现在你还幻想着能够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别忘了云曦已经封你为云国的皇后,身为云国的皇后,就算你不代掌朝政,你一样逃脱不了争斗,既然如此,为何不让自己得到更大的权势来保护好自己?”
云夜说的很有道理,但她还是不情愿的摇了摇头。
“昭阳,父皇也不想逼你,但为了云国的江山不会弄的大乱,父皇也不得不这么做。”和祖宗留下的江山相比,女儿在他心里显然没有那么重要。
“这样吧,只要你可以答应父皇所说的,父皇可以答应放过苏家,但还有一个前提是,苏复必须死。”这是他因对女儿的亏欠所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
“父皇,你不该这么逼我。”她伤心道,刚刚认回的亲生父亲就这么逼她不想做的事,真的很让她伤心。
“父皇对不起你。”云夜重重的垂下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当年他没有迷上楚素,也不至于落的个断子绝孙的下场,到最后还要逼自己唯一的女儿承担那么大的重任。
“父皇就不怕云国的江山会毁在我的手里?”她没有经国之才,她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已。
云夜摇头,“父皇相信你会好好的守护云国的江山,倘若有一朝江山真被毁掉,那也是天命。”
他声音又顿了顿,然后道:“父皇会让漠寒在旁辅佐你和云逸,漠寒也算是父皇看着长大的,父皇知道他有那个能力辅佐好你们。你也说了漠寒能够几度为你去死,相信,由他来辅佐你,他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父皇是一早就开始想好要让我来代掌朝政?”她冷冷的看他。
他微楞了一下,看着她冷漠的目光,心不由的一酸,“父皇原本是要杀了苏漠寒,但念在你为他求情的份上,父皇不会坚持要杀他,但倘若你不答应父皇所说的,父皇就一定会对他下手。”
父皇说的不错,她已经被封为皇后,被推上了靠近巅峰权力的位置,已经避免不了争斗。既是要争斗,何不将自己置于最有力的位置?尽管这是被逼的,但不得不承认,掌控了大权对她而言是最有好处的,也只有这样父皇才会放过苏家。
“好,我答应父皇,只是父皇你一定要放过漠寒。”
云夜点头,“这是自然,除了苏复,苏家其他的人,朕一概不会动。”据太医所说,云曦已经不可能再醒来,对云曦下手也再没必要。苏漠寒有治国之才,又肯为他女儿舍命,留下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姜还是老的辣,能舍得,能下的了狠心。
“昭阳,父皇不会一直把你绑在这个位子上的。”
“父皇什么意思?”难道她以后还能有退路?
“以后你会明白的。”云夜不肯多说。
“父皇,我想出宫一趟。”那天从香谷回宫后,她就没再见到沈洛扬,回宫前,沈洛扬说会在驿站那里等她。
“嗯,去吧。”
次日,楚蓉乘坐马车出宫时,就听到苏复突然身染恶疾的消息,她听到后并没有感到很意外,父皇是容不下苏复的,看来父皇已经迫不及待的对苏复出手了。
到了驿站,楚蓉一下马车就看到了沈洛扬。
“沈洛扬,对不起。”屋里只有她和沈洛扬的时候,楚蓉低垂着头,手足无措的道歉。
沈洛扬见她这个样子,心里隐隐的猜到了不好的事,他叹了一口气,听着很是无奈,“为什么想要和我说对不起?”
“那个两年之约,我……我恐怕要失约了。”她咬着下唇,不敢抬头看他。
“别咬,会疼。”他的手指抚她的唇,阻止她继续咬唇的动作。
闻言,她头垂的更低,一想到不能和他在一起心就酸涩,心一酸,鼻子也跟着一酸了,说话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真的对……对不起。”
“傻瓜”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将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耳畔。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让她不由自主的贪恋,好想就这样沉醉在他的怀抱中,永远也不要醒来。
“蓉蓉还爱我吗?我要听的是实话。”
还爱吗?爱,她当然是爱他的,以前就爱他,现在也爱,以后也会一直的爱。他是她心底永远也不可能抹除掉的人。
他在她耳畔低低的笑开,“我也爱你。”他迅速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我给你五年的时间,五年,小云逸也有六岁了,相信五年内你会调教好小云逸和控制住朝堂。到时有苏漠寒辅佐小云逸,朝中理应不会掀起什么大浪来。”
楚蓉从他怀里抬头,诧异的看他,“你怎么知道我要辅佐云逸?”
“这还用想吗?云曦中了苏太后的一箭,箭当时可是生生的穿过云曦的心口处,之后云曦又从高高的石块上摔下去碰到了头而昏迷。现在都过了那么多天,云曦还没有醒来的消息,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太上皇又年事已高,膝下又再没有别的儿子。国不可一日无君,云逸又还小,他要是一去,朝中连个掌事的人都没有,肯定是要大乱的。所以辅佐云逸的事自然也少不了你这位母妃了。”
“五年,我担心时间不够,而且我的身份也注定了再也不能离开云国的后宫。”她黯然道。
“能不能离开云国的后宫,那便要看你如何争取了,蓉蓉,我给你五年的时间,五年内我不会立后,更不会碰别的女人。”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的国也不可一日无后,五年,已经是他最大的限度。
“我……我,唉,还是算了吧,你不要再等我了。”她真的不确定五年是否可以走出云国的后宫,即使走出了云国的后宫,她也不可能再成为他的皇后。
沈洛扬闻言,脸色随即下沉。
楚蓉看着他的脸色,心肝颤了颤,忽然,脖颈下的地方一凉,低头一看竟是他挑开了她的衣衫。她恼怒的惊呼,“你要干什么!”他疯了不成,这还是在驿站内,尽管此刻屋里除了她和他外再无别人。
他不语,她使劲的想要挣扎出他的怀中却不得。他低头,重重的在她心口处的地方咬了一口。
“很疼”她咬牙道,这个男人嘴真狠,咬的她疼死了。
“这是你该受到的惩罚。”他抬起头,唇上沾了血,看起来很邪魅。
她的确有错,言而无信在先,反悔了那个两年之约,但也用不着拿这种方式来惩罚她啊。她不服气的嘴巴厥的老高。
“笨女人,明明说了爱我,却还是连为我们的爱情争取一下都不敢。”
她迷惘的看他,弄不明白他说什么。
他看她一副木讷加无辜的样子,心里就更气不打一处来,恼怒的朝她低吼,“什么叫算了,什么叫不要再等我了,为何你连争夺的勇气都没有就把我推走了。”
“我……”让她该怎么说呢,事情都这样了,她还能怎么争取?
楚蓉蓦然又想到了两人的这份感情中,似乎一直以来她都是处在被动之中,从没有考虑过要去争取什么。他说的不错,既然她爱他,为何连一份争取爱情的勇气都没有呢?
五年时间,即使自己在五年后仍没有脱离云国的后宫,但至少她得要去努力啊。身份不是把她困在后宫的理由,想想之前身为他的皇后之时,以皇后那样的身份在别人看来是不可能脱离深宫的,可是到后来她不也是从洛国的后宫走出来了吗?
“五年,我会尽力辅佐好云逸,尽力的脱离后宫回到你身边。”
他闻言才满意的笑了笑,转身,去找出一瓶止血的药,在他把她咬伤的地方上了药。
“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常来看你。”他边替她整理衣衫边道。
“好,你路上也要小心。”
他双手自背后圈住她的腰,脑袋搁在她的脖颈间,“我就要走了,我舍不得你,你亲一下我可好。”
他那么一说,楚蓉立刻羞的满脸通红,“你别闹了。”她把他搁在她脖颈上的头给推开。
他低低一笑,“我没闹。”
他把她的身子扳过来,抬高她的下巴,她脸上浮现的两抹粉红,十足的娇俏可人,他忍不住的先在她脸颊上偷香了一口。
“亲我”他深深的凝视她,恶质的无耻的开口命令她。
她鬼使神差的傻傻的踮起脚尖,凑上脑袋,生涩的吻上他的唇。
他看着她乌黑的头顶,眉眼弯成弧月,等她的唇想要离开他的唇时,他猛然用一手托住她的纤腰,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化被动为主动,深深的吻上她的唇。
唇舌纠缠间,那单纯的吻开始慢慢的变质,吻一路下滑,在触及到被他咬的地方时,沈洛扬顿时一个激灵,逐渐的清醒过来。
她被吻的浑身瘫软,双臂紧紧的搂着他才不至于站不稳的跌在地上。她大口呼出的温热气息打在他的脖颈间,惹的他刚极力平复下去的欲念又变的的强烈起来,恨不能立刻把她拆穿入腹。
他心里暗道了一句: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香软的她怀,却不能恣意的把她如何如何,真的见鬼的难受。
紧紧的抱着她,她在他怀中像个小泥鳅似的扭来扭去,直噌的他邪火呼呼的往上冒,偏这女人还没有一点的察觉。
“别动”声音低沉沙哑,无端的魅惑撩人。
她也从这声音中听出了不寻常,就乖乖的一动不动任他紧紧的抱着。
良久,他终于放开了她,整理好她的衣衫后,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淡淡的吻。
“你先回去吧。”他道。
“我想送送你。”
“好”他淡淡的一笑。
沈洛扬从驿站出来上了马,“蓉蓉,我走了。”
“嗯”她仰头一笑,“路上小心”
他点头,扬起马鞭抽在马背上,“驾”马如离弦的箭飞出去。
“等我,等五年。”她在他背后大声的喊道,茫茫的天地间不断的回荡着那句话:等我,等五年。
待他逐渐的消失在她眼前时,她才把视线收回来,天地间似乎还在回荡着她的呼喊:等我,等五年。这次,她要勇敢的去争夺两人的爱情。
楚蓉回过头,发现苏漠寒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漠寒,你怎么也来了?”
“听说你在驿站,我就过来看看了。”
“漠寒,我们单独说会儿话吧。”有些话早就该坦白了,只是她一直不忍心说出,一直拖到现在。
苏漠寒脸色微变,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漠寒,我好像一直都很爱他。除了他,这辈子也许再也不会有人能走进我的心里。”她知道自己一开口就已经在伤害她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可是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这是欺骗不了人的。她宁可选择伤害他,也要坦白自己心中的感觉。她本来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也很爱我。曾经我也试着去爱你,我也以为我是喜欢你的,结果发现我的确是喜欢你,可是喜欢不是爱。我对你的喜欢就像是对亲人的那种喜欢,你就像是我的家人一样,我下意识的想要去依赖你,也想要去保护你不受到任何的伤害。”
“漠寒,我对不起你。”尽管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对他说‘对不起’那三个字,然而此时此刻她不得不说。
苏漠寒听了她这番话,沉默了许久,脸上无喜无怒。楚蓉看着他,心开始揪痛。她深深的伤害他,她宁愿他能够生气的大骂她一顿,也不愿意看着他这副无喜无怒的样子。
“漠寒,对不起,你要是生气就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求你不要把怒气都憋在心里。”
他深深的叹出一口气,用手亲昵的揉揉她的发顶,“傻瓜,又对我说对不起了。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相爱本就是两个人的事,爱与不爱都是无法强求的事。你选择了他,我不怪你。”她已经试着爱过他,却最终没有爱上他,也许有那个人在,她永远也不会再爱上他。
爱是无法强求的,既然无论如何她都无法爱上他,为了她,他也可以像沈洛扬当初那样,选择对她放手。
“可……还是对不起。”口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愧疚感。
“记住,你从来就没有什么是对不起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苏大人”有一个小厮着急的跑过来。
“苏大人,苏老大人他……他……”他跑的停下来后,上气不接下气的。
“不急,你先喘两口气再慢慢说。”苏漠寒道,听到涉及苏复的事,他心里明明比谁都焦急却还是让自己看着比谁都从容。
那小厮停歇了片刻,开口:“苏大人,苏老大人身染恶疾,就在刚才恶疾发作,大夫说苏老大人可能熬不过今天。”
“啊蓉,我先走了。”小厮话一说完,苏漠寒就再也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冲回家去。
楚蓉答应了云夜代掌朝政后,云夜在办理公事时就让楚蓉在一旁看着,好让她知道对于什么样的事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云曦还是一直昏迷不醒,楚蓉得空的时候偶尔会去看看他。
楚蓉虽已被封为皇后,却仍是住在月安宫里。云逸自沈皇后走之后就一直住在月安宫,萧宁还是三天两头往这跑。
三个月后。
是夜,泰和殿门前,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低垂,他们一个个的都伏跪在地上。
天空暗沉暗沉的,没有一丝星光。四周异常的安静,静的只听到一道道呼吸声。
太上皇病重,药石无效,据太医所说可能熬不过今夜,故而群臣纷纷入宫来跪在泰和殿前,听太上皇吩咐后事。
“父皇”楚蓉的声音哽咽。
“昭阳,你跟了父皇三个多月处理朝事,父皇也能够看出你有能力把云逸辅佐好的。父皇就要去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父皇看的出来,漠寒是个可信之臣,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他商议。还有父皇前天给你的一些人的名单里也列出了哪些人要防,哪些可信任,哪些是等你用眼睛去进一步察看的。”
即使他不理朝政多年,但他也曾是长期身处过高位的人,那一双看人的眸眼经过多年后依然犀利,琢磨人心的能力也还在。只是有些人伪装的太好,他还看不透,只能提防着楚蓉哪些人还要再进一步的观察。
“父皇你别急着走好不好,我舍不得你。”她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脸颊上挂了泪珠。
“父皇也舍不得你啊,咳咳……”云夜骤然一阵猛烈的咳嗽,还吐出了血,楚蓉红着眼眶忍住泪意替他把嘴角的血拭去。
“尤其是,咳咳……”
“父皇你不要说了。”看云夜咳嗽的那么厉害,楚蓉的心痛极。
“不……,让父皇……把话说完。”
“父皇……对你亏欠那么多,还没……没来及弥补就要……要走了,父皇也不甘心啊!只是生死一事由不得人做主!”
“……咳咳……”
“父皇该对你说的……都说了,你今后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照顾自己,好好的辅佐云逸,护好……我云氏江山。”
“父皇你放心,我会的。”
“还有……你去把那盒子拿来”云夜用手指了指放置在一张桌上的盒子,楚蓉依言拿来那盒子,然后在云夜的示意下打开。
盒子里有一块免死金牌和虎符。虎符能调动云国兵马二十万,是目前父皇手中仅握有的兵权。身为帝王,手里应当握有一定的兵权。云夜把虎符交给她,她没有什么怀疑,只是这个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父皇你……”
“你好好保管着,兴许有一天你会用的着。”有免死金牌在手,如果她今后犯下很大的错,希望这块免死金牌能够保她一命。
“好了,你……先出去吧,父皇还有……一些事宜要交代……其他大臣。”云夜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父皇就让我留下来陪你不行吗?”父皇就要走了,她真的很想在最后的一刻陪着他。
云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继续的摆摆手,态度坚决,楚蓉尊重云夜,只能无奈的退出去。有些事可能真的不适宜在她的面前说。
“昭阳”楚蓉走了两步,云夜忽然叫住她。
“父皇……不会……一直把你捆在这个……位子上的。”这个原因也是他赐给她免死金牌的最大用意,一旦有一天她想离宫而逃走,有免死金牌在手,就算逃走了也不会犯下死罪。只是,这个用意他不会对楚蓉明说。
“父皇……”楚蓉还想再问些什么,见云夜已经闭上眼睛,又摆起了手,于是便将心里想要问的问题压下。
楚蓉从云夜的寝房出来后,云夜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召见一些大臣,那些大臣一批批的进去,最后又一批批的出来。
“太上皇传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入内。”上一批的人刚出来,传旨公公又开始传下一批的人。
这一次,苏漠寒他们进去了很久都没有出来。
那道房门也是紧紧的闭着。
仿佛过了很久,房门被再度打开,这回走出来的先是传旨公公,“太上皇驾崩”
驾崩,驾崩,父皇驾崩了,父皇最终还是离她而去了。楚蓉只觉眼前一片恍惚,听到耳边传来‘先皇遗诏’的声音后,她糊里糊涂的就跟着众位大臣跪下。传进她耳朵的声音也只是只言片语。
凭着传入耳朵的只言片语,楚蓉也明白了遗诏的大概意思:让身为皇后的楚蓉代掌朝政,对于太子云逸的事和皇上的事却只字未提。
太上皇留下的那封遗诏太过让人震惊,太上皇的遗诏上不是明摆着要把江山交给一个女子来打理吗?太上皇被苏太后囚禁多年还没吃够教训吗?把江山交由一个女子来打理,这算个什么事嘛。
众人纷纷猜测太上皇是不是挨囚禁多年,因此就被关糊涂了?还是说那遗诏是假的?这怎么可能,太上皇临死前可是召见了苏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入内,他们三人也算是朝里的中流砥柱,对与先皇的这份遗诏他们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怀疑和震惊,可见他们被太上皇召见入内时就已经知晓此事。
遗诏宣读后,低下大臣窃窃私语,十分的不理解先皇为什么会立下这份遗诏。毕竟太子还在的不是么,先皇却一个字都没有提。还有,先皇在遗诏里提及让皇后娘娘代掌朝政,也没说要代到什么时候。
皇上一直昏迷不醒,要是由皇后一直代掌朝政下去,皇上在某一天清醒后指不定又是下一个太上皇,落得被女人囚禁的下场。
云国的江山堪忧啊。
“这份遗诏恐怕是假的吧。”一道响亮的声音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谁,是谁,那么大的胆子,胆敢怀疑先皇的遗诏?
群臣好奇,纷纷侧头看是谁,其实群臣心里对这份遗诏也存在怀疑,就是没人有胆子敢说出来。
众人转头看向的那人,啊,那人是礼部尚书司马青啊。
“司马大人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怀疑先皇的遗诏。”太尉率先沉不住气道。
“诸位大人难道不怀疑吗?太上皇凭什么让皇后代掌朝政?关于太子的事,遗诏里为什么只字未提?还有皇后此前单独和太上皇待在一起那么久,谁知道皇后期间会做出什么手脚?”
“放肆,司马青,这不是你该说的话,你不仅怀疑遗诏的真伪竟还想着污蔑皇后娘娘,此罪罪无可恕。来人把他押下去。”太尉怒声吩咐让人把司马青押走。
“让皇后娘娘代掌朝政确实是太上皇的意思。”苏漠寒此时开了口,“本相、太尉和御史大夫都可以作证,且此遗诏是我等三人入内后,亲眼看着太上皇立下遗诏,盖上玉玺,这份遗诏绝对是真的,我三人可指天发誓
太上皇为君,我等为臣,太上皇说出的话,我等照办便是。
相信诸位大臣也知道,皇上自香谷回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无法理会朝政,太子刚满一岁,也不适宜理朝政。且目前皇家子嗣单薄,也实在找不出谁来掌理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