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日里身体好,这么长时间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谁知说病倒就病倒了。
薛凛叹了一声,又绞了帕子来给她擦拭,谁知,手刚伸过去,却被她一把抓住,还拉到了她耳边,脸颊一倾就贴了上来,滚烫的眼泪从紧闭的眼睑中滑落,落在他掌心,烫得他一缩,她蹭着他的手,抽泣着喃喃道,“爹爹,娇娇想你……你不要丢下娇娇……”
明漪做了许多梦,梦里光怪陆离,忽而她还是幼时的李凤娇,李挚将她高高举在肩膀上,带着她去逛上元灯节时的灯会,她手里拿着糖人,边走边啃,糖汁滴落下来,糊了李挚一脑袋,他却半点儿不恼,仍是笑呵呵的模样,撑着她的腋下,将她抛举起来……
忽而她又成了魏玄知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本以为委曲求全着能护得一些人的平安,却听到两个宫人的低语,才知道李挚已经死了,死在牢狱之中,且死得甚是凄惨,浑身都是伤,寻不着一片好肉,还未断气,有些伤口里便已爬出了蛆虫……
忽而,她又是傅明漪了,济阳王笑着给她端了一盘的白面馍来,还有济阳王府的酱牛肉,笑眯眯喊着她“乖女”,让她随便吃,不够灶上还有……
忽而两张脸在她面前交错,一会儿是李凤娇,一会儿是傅明漪,那般熟悉的脸却盯着她,一点点变得扭曲,狠声问着她,你是谁……
然后,不约而同地冲着她伸出双手,要来掐她的喉咙。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明漪蓦地睁开眼来,瞪着帐顶,半晌没有回神,胸口极速地起伏着。
“做噩梦了?”耳边响起一声低哑的询问,她怔怔转过头,看向躺在身边的薛凛。他看上去略有些憔悴,下巴上冒着点点青茬,眼底亦是一般的颜色,唯独一双眼睛仍是湛湛有神。
她看着他,却是半晌不语,薛凛皱着眉,朝着她探出手去,摸上了她的额头。不烫手了,薛凛悄悄松了一口气,视线一挪,与她四目相对,他才陡然觉得有些不对,连声道“对不住”,然后匆匆将手收了回来,他都忘了,她此刻清醒着。
手抽回来了,他双目却是灼灼亮着光往明漪看去,方才他摸着她额头那么一会儿,她好像也没有恶心想吐,再看她脸色,褪去了昨夜的潮红,也没有变得惨白,反而恢复了正常的红润,薛凛一瞬间心如擂鼓,她……这是对他的触碰没有反应了?
一瞬间他手指发痒,指尖动了动,又想往她探去。
可不等他动作,明漪已是皱着眉问道,“你为何会在这儿?”
“哦!你昨日突然烧了起来,找了大夫来瞧过,给你灌了药,可这烧一时却没有退,我不放心,便留下来照顾你。”薛凛蜷了蜷手指,有些漫不经心地答道。
明漪的眉心却没有半分舒展,“我是问你为何在我床上?”
薛凛目光闪了两闪,面无表情抬起眼,半点儿不见慌乱,“我昨夜守着你,你烧得迷迷糊糊,却紧紧拉着我的手,喊我爹爹,还不肯让我走,非让我陪你一起睡,我没有法子,只得依着你。而且,夫人莫非忘了,我还伤着呢,难道夫人是想我一个伤患就这么坐着守你一整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