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段世箫揉了揉惺忪睡眼,在陆云天的再三催促下不得不拖起身体随他出门。二人甫一踏出客房,便见得右侧过道中立了一男两女。那男子一身灰衣,头戴斗笠,举止气势颇为沉稳;两女一着黄衫,一着绿衫,均是面容姣好。
陆云天对那灰衣男子笑了笑,指着段世箫道:“来,你瞧瞧这人是谁。”
段世箫只觉那斗笠下亮起两道凌厉目光,锐利地好似要将自己的灵魂洞穿而过。片刻后,那目光即刻黯淡下去,随即有冷漠声音自斗笠下传来:“陆兄,不要再拿此事跟我开玩笑了,这人我并不认识。”
陆云天闻言笑声顿止,眉头皱起道:“燕大侠,你再仔细瞧瞧。你也知道本少侠擅长描绘丹青,故而只要见过一次面的人便能详细记下他的体貌特征。你若不信,我这便揭下他的面具……”
“住手吧陆兄,”灰衣男子见陆云天欲有动作,即刻冷冷截道,“箫梁他已经死了。”
“什么!”陆云天惊得嘴巴张大,顿时说不出话来。
听完灰衣男子燕矶子所叙,陆云天呆滞良久,眼神最终归于黯淡:“是么,箫梁他……实在太遗憾了。“说着目光转视他身后两位女子,见那黄衫女子一直神情呆滞,遂低声道:“这两位是……香云姑娘就是这位吧?”
燕矶子轻叹道:“不错,她就是香云。她一直为箫梁之死而自责,因心窍闭塞而疯癫,须得有人贴身照顾。”他话音方落,另一位绿衫女子便笑着插话道:“正因如此,少爷便唤我来此了。陆少侠,这下你明白了么?”
“……小阑,说过多少次了?我在与人说话时,你不要随便插嘴。”燕矶子冷冷一瞥那绿衫女子,继而无奈摇头道:“家中贱婢随性惯了不懂规矩,陆兄莫要见怪。”那被唤作“小阑”的女子俏皮地朝他吐吐舌头,即便遭受责怪,也毫无忌惮神情。
陆云天被小阑的娇俏举止略略逗笑,只是念及箫梁之死,心情再度沉重:“可箫梁之死并非香云姑娘的过错,她又何必如此自责。”
三人言语之际,香云只是痴呆平视前方,双目之中连半点神采也无。燕矶子回头又见她那死人无异的双眸,痛心之余,更多的还是无奈:“我打算带她回大理。那儿风景秀美,气候养人,待上一段时间可以修养心神,她说不定就能恢复了。”小阑忙不迭接道:“少爷说的没错。何况我们燕族在大理可是鼎鼎有名,一定能请到知名医师为香云姑娘治……”
小阑说到这儿,突然瞥见燕矶子正怒瞪自己,即刻捂起脸颊调笑道:“嘻嘻,少爷我不说了,你别这样盯着奴婢看啊,怪不好意思的……”
陆云天再度被小阑逗笑,心想这女子真是活宝一个,忽而念及什么道:“燕大侠,为何不见轩姑娘与你同行?”
燕矶子叹道:“你说她啊……她早我几日已经出发前往西北方的昆仑山了,说昆仑山上的千年雪灵芝或许能治疗香云的疯癫,而且执意不要任何人同行。可她一个女孩子家孤身前往险恶雪山,如何教人放得下心……”陆云天道:“真是遗憾,若非少侠我有要事在身,定要陪她一同前往昆仑。”言罢便将自己此行肩负要务告知燕矶子。
燕矶子静静听完,忽而眉头挑了一挑:“烛龙腹地的异宝么?原来如此,你们也是为了那东西……”陆云天笑道:“燕大侠,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既然说了这些,言下之意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燕矶子沉默一阵,继而郑重点了点头:“明白了,既然有可能遇上灵枫,那我就和你一道去。”说着他回头对小阑道:“我把金姑娘交给你,但只需选一僻静之地,万万不可送入燕府,更不可教我爹擒了她去,明白了么?”小阑笑着轻拍胸脯道:“明白了少爷,就那青竹杂院好了。我小阑办事,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二人又聊一阵,既觉困倦便准备返回各自房间,不料那一直痴呆不语的香云却是突然出声:“箫公子……?”
其余几人闻言齐齐一怔,见香云所望乃是段世箫,燕矶子无奈道:“唉……又来了。之前她便是这样,逢人便认作箫梁,然后又是哭又是闹的。这情况近日来已大为好转,我原以为……”一言及此,他连连摇头叹息,却是不愿说下去了。
小阑见状忙扶住香云劝慰道:“哎哎,金姑娘你不要乱认啦。乖,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说着小阑轻拉她衣衫,欲要将她强拉回屋。不料香云蓦地挣开她手冲到段世箫身前,那双泛红的眼眸深深凝望起面前的黑衣男子:“箫公子,是你……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么?”
“我……对不起,对不起……”她猛地伸出双臂死死抱住段世箫,任凭旁人如何劝阻就是不松手。段世箫见她悲伤至此,也不忍心震开她手,只能顺着她话安慰道:“香、香云,没关系的。你不用介意,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真的。”
说来奇怪,在他温言安抚下,悲痛欲绝的香云竟能迅速安歇下来,不多时竟是拥着他沉沉睡去了。
望着她那挂着依稀泪痕的甜美睡容,段世箫只觉心中已有触动——或许在梦中,她已然与心爱男子团聚,获得那短暂的幸福吧?
即便,那只是一个虚无缥缈、与残酷的现实截然相反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