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倔强地摇了摇头,目光随之凝于战场最前线:“一位医者从生死边缘救下一个人,你知道需要耗费多大的心力么?倘若不幸救治失败,要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生灵在身旁消失,这份内疚与痛苦,你们又可曾明白?”
“什么正邪不两立,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我不要听!我只想让你们明白,杀人,不该是这般随性的事情!”
燕矶子深深叹息,依旧只是保持沉默——他自然有满嘴的理由去说服轩紫雨,引导她以江湖人的身份去理解这场不可避免的战争。然而当他目睹了她眼中泛起的泪光,这些话语却是统统憋在心里,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最终,他又无声叹息,目光再度远眺开去,却是落在了人群深处那道蓝白身影上。
霍英然奋力杀敌于最前线,蓝白衣衫上多处染红,紫黑色的天邪被淋漓鲜血沾满。但见他每每挥剑劈砍,信手间便能斩杀大片邪教教众,竟是无人能在他手上走过三招,宛若一台绞肉机横行战场。一时间达摩教众人人色变,纷纷闪身唯恐避之不及。便是正道这边,目睹了这个男子肆无忌惮的杀戮举止,也是纷纷露出忌惮神情。
双方心照不宣地为霍英然空出一片场地,而男子在刺死身旁最后一个敌人,恍然抬头,才觉察到这一情况。
仿佛是嘲笑对手与同盟的怯懦,他忽而旁若无人地仰天长笑,沙哑声音随之回荡于这片冰天雪地的世界:“不够!远远不够!”
待仰天笑罢,他再度平视起前方,双眼中已是充斥了无数根猩红血丝:“就让这些邪教贼人的鲜血,来慰藉我心中的不甘与愤怒吧!”
达摩教大后方,慕容空眼见霍英然又一头扎进己方人群,简直狼入羊群如入无人之境,眨眼间又有门下三个精英丧命其手,眼角不禁微微抽搐:“教主……”
“慕容空,身为我教毒宗宗主,你自当沉着冷静,以大局为重。“教主说着缓缓摇头,随即压低声音道:”你还没做好觉悟么?这次带出来的人马,能活下来十分之一已是不错了。现在时机未到,倘若仓促行事,极有可能前功尽弃,那么之前的所有牺牲,也就毫无意义了。”
成大事者,须得隐忍,这道理慕容空如何不知?幸而就在此时,一直按兵不动的毒宗副宗主,亦即他慕容空的左右手吕冼主动请缨,随即身形拔起直奔霍英然而去。有了这等一流高手阻拦,霍英然立刻压力倍增,冲杀步伐随之缓了下来。
吕冼每每出手,便有绿色毒雾弥漫四下,稍有波及者即刻浑身溃烂,几息时间便七窍流血而死。达摩教众对这毒术高强的毒宗副宗主颇为忌惮,甫一见其出手,却是连手头厮杀都顾不得,纷纷逃也似地闪身躲避。
正道这边,对毒宗副宗主的威名早已如雷贯耳,眼见这等高手终于露面,稍有实力者即刻蜂拥而至,顿时将吕冼团团围住肆意狂攻。六大门派数万弟子,有资格参加昆仑之会的,无一不是门派中的精英翘楚,早对达摩八部各成名人物熟记于心。而对付毒宗高手,必须群起而攻之,令其毒术无法完全发挥,此乃前人前仆后继、以血泪换来的宝贵经验,早被各门各派奉为经典,代代相传。
如今吕冼身陷重重包围,一身毒术再如何高深,一时间也只能使出七分。反观正道这边,但凡参与围攻者,在近其身前纷纷服下避毒丹药,且明智地采取车轮战术,攻出一招即刻身形暴退,瞅准机会再发动下一轮进攻。如此一来,明眼人都能瞧出,那吕冼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慕容空紧紧盯着劣势战场,双拳都握得指节发白。终于,教主眼中精芒闪过,随即对他作了一个手势:“去吧,都交给你了。”
“是!”慕容空咬牙冷笑,随即身形急退,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场中厮杀已是趋于白热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不知何时整片昆仑山巅都被鲜血染红。倒下的尸体不论正邪,均为飘扬大雪迅速埋没,最终与深深冻土之中的千万骨骸作陪。
昆仑山巅,某处偏僻角落,数人冷眼凝视着这人间炼狱。而他们的身前,正有一颗球体悬浮,其内绽放出的妖异辉芒,微微映亮了他们的脸庞。
“戾气,已经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