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殿内龙涎香气萦绕,厚重的香气仍然掩盖不住常年不断燃烧的香烛之气。
手中一颗莹润的黑子落下,晏鸿羽抬头看着对面的儿子,气质沉敛,不骄不躁,与他母妃的气质截然不同,但偏偏一双桃花眼像极了他的母亲。
像的让他心痛。
“我们阿洲长大了。”而他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开始变老了。
晏洲指尖微顿,阿洲这样寻常百姓家常唤的亲昵称呼,他的父皇,他的父亲,十六年来却是第一次。
仿佛带着些微的温情。
但,太晚了。
早已经有人这般称呼他,把他当做家人了。
他的心很小,很吝啬,容不下那么多的家人。
晏洲压下眼中的些微潮湿,晶莹的桃花眼微弯,“父皇的孩子已经十六岁了,自然是要长大了。”
少年眼中的濡慕和依赖让晏鸿羽心中一颤,对自己的计划有了一丝动摇。
沉吟片刻,艰难开口,“阿洲,若你只想做个富贵闲王,父皇可以...”
“父皇。”晏洲笑意清浅,打断了他的话,“该您下了。”
晏鸿羽目光落于棋盘之上,刚刚晏洲所落的一颗白子扼住了黑棋的命门,棋局顿时从刚刚的平和变为腥风血雨的厮杀。
眸光微敛,晏鸿羽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尊贵疏离。
“罢了,既然你想要去军队,朕允了。十日后有一批补给需要运往兖州,朕封你为五品守备武毅将军,随军押送物资,到那里之后,武侯自会安排你在军中职务。”
兖州便是武家军主帅驻扎之地,也是距离西戎王帐最近的城池。
晏洲翻身下了软榻,跪下谢恩,“多谢父皇。”
“记住,我只给你一年时间,一年之后,你必须回京。”
“...是。”
一年?一年之后,他这位父皇想要做什么?
“退下吧。”
晏洲离开后,晏鸿羽盯着棋盘许久没有说话。
不知何时凌越走了进来,他没有说话,站在远处看着这位晏和帝有些孤寂的身形。
他从来没有见过像晏鸿羽一般矛盾复杂之人,他不肯放过别人,也从来不肯放过自己!
“姚碧在西戎几年了?”晏鸿羽的声音中透着倦怠,打断了凌越的思绪。
“四五年了。”
“晏洲这么着急要过去,看来那便是查出点什么东西了,西戎......”晏鸿羽的声调极淡,却含着森森杀意。
汀兰苑内,晏洲身着暗色便衣,轻挽腿脚衣袖,赤着足,拎着锄头,为新生的葡萄苗细细松土。
曾经只有几株的葡萄,如今已经有了近百株,简直成了半个葡萄园。
四月的太阳已经有了些微的热度,不过半晌,额角便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更衬的白皙的皮肤晶莹剔透。
吉心躲在阴凉之下暗暗摇头,要不是殿下额角印记,就这般样貌,怕不是全京城女子的梦中郎君吧。
也不知道陛下何时给殿下赐婚,赐婚后就能出宫开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