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蒋捕头的这番话,梁六爷紧皱着的眉头稍微舒展开。他站直身子说:“那就有劳蒋捕头了!”说完以后,他吩咐老孙带着蒋捕头去西厢房查看。
蒋捕头浮皮潦草地看了看,让老孙在里面拿床棉被把窗户封住,这样里面黑洞洞的,从外面看不见。走出来屋门以后,蒋捕头叮嘱老孙在外面把门锁上。
忙活完了,蒋捕头到后院给梁六爷回禀了几句,然后说衙门里事多,今天又赶上梁五爷和梁夫人出殡,老白的事等梁五爷入土为安了再说也不晚。
梁六爷又吩咐老孙到柜上给蒋捕头取了些银子,让蒋捕头带回去买壶茶水喝。老蒋笑逐颜开地接过银子,一番千恩万谢以后,高兴地带着银子,屁颠屁颠地回县衙了。
早饭吃过以后,梁六爷重新披麻戴孝,跪在灵堂里候着。
不断有客人到府上,性海寺的主持巨成很快也带着寺里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和尚进了院子,做法事,超度梁五爷的亡灵。
梁府外面也热闹起来,老白订好的两个戏班子早早地就来了。临城有丧事喜办的习俗,头天晚上,梁府就请人在大门外面的空地上临时搭建起来两个戏台子,一南一北,相隔几十丈远。
城东和城西的两个戏班子要比着演,对着唱,围观的人多,叫好的声音响,主家给的赏银翻翻。戏班子老板为了在本地立足,混口饭吃,都遍请名角儿来助兴。
戏班子到了以后,喝点茶水,吃点点心,就开始卯足了力气登台献艺,很快梁府门前和运河之间的空地上便开始锣鼓喧天地热闹起来。临城的人都来围观,人山人海,连运河上的南来北往的船也停下来看这场临城历史上没有过的盛况。
管家老白没了,梁六爷就把在门口迎来送往的琐事安排给老孙,这让在府院门口闲着的老董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心里开始愤愤不平,他觉得站在门口接待客人这么体面的活应该由管家来做,如今老白死了,这事该由他干,怎么会突然换成了老孙这个怂包蛋?他自己躲在屋子里生闷气,暗自骂梁六爷说话跟放屁一样不算数。他觉着昨天晚上无限向往的梦想就要破灭了。
过了一会,外面来往的客人不多了,忙得跟旋转不停的陀螺一样的老孙难得清静会。他擦擦头上的汗,喝着茶水,然后跟大爷一样坐门口的椅子上,摇头晃脑地听府门外面的戏班子唱戏,他的手指还随着击鼓的鼓点有节律地在大腿上敲,嘴角时不时地跟着唱戏的老生的腔调蠕动,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老董很生气,他一个人躲在门房里敲桌子打板凳,然后骂梁六爷言而无信,忘了昨天晚上是他老董担惊受怕地去老白那里探听消息。如今倒好,老白死了,当管家的事不提了,体面的事都交给老孙来做,他躲在门房里反倒成了多余的,好像压根就没想到他一样。
他想起来老白留下来的几张纸,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死的老白在纸上胡说八道地说了自己的坏话,让梁六爷变了卦。不行,他必须得找老孙问问,那些纸上到底都写着什么。
想到这里,老董“噌”的一声,从门房里蹿出来,然后紧走两步到了门口,抓着老孙的脖领子,把他薅起来,往门房里拽。老孙光顾着不远处戏台上正在咿咿呀呀唱戏的角儿了,让凶神恶煞般的老董这么一抓一拽,吓了一跳。
他想挣脱开老董,无奈挣脱不开,身高马大的老董的手象铁钳一样。老董把老孙拽到门房里面,回身“砰”的一声踢上房门,然后气汹汹地问:“你给我说说,老白那纸上都写着什么?”
老孙一听他问这个,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你他娘的真是有毛病,六爷说了不让声张,你怎么还没完没了地问起这事?我知道也不告诉你。”
老董松开抓着他的手说:“你不告诉我拉倒,我这就去找六爷,告诉他以前你和老白合伙坑租户们的钱的事。”
老孙听他这么一说,吓得脸都白了,他一边偷眼看看门外,一边小声骂道:“****亲娘,那些事都是老白那个****的捣鼓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个破账房,他让我干,我能不听他的吗?”
“这我不管,你不告诉我,我就去找六爷说。看你这个****的还有好日子过吗?”老董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地准备去后院找六爷。
老孙吓坏了,赶紧一把拉住他,嘴里嘟囔着说:“算你狗娘养的狠。”老孙咽了口涌上喉咙里的唾液,又重新关了关门房的门,然后把老白纸上写的东西告诉给了老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