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是假的,这一刻她也不想放手。
很久之后,她哭得喉咙都哑了之后,他还在紧紧地抱着她。
“小小,怎么了?”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做恶梦了吗?”
外面是寂静的夜,房间里连小夜灯都没有点亮。她在黑暗里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那片刻的温存终究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冰冷的刀光剑影。
“不是,是梦到我妈妈了。”她小声的说。
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了僵,叫她名字的声音都有点抖,“小小。”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补刀,“还有钟以晴的妈妈。”
这一下他沉默了。
她靠在他胸口,离他的心脏那么近,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可是她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你想想办法救她出来吧。”她的声音那么平静,带着一点嘶哑,比她原来的计划还要逼真和完美,“她毕竟是个女人,又已经受到过惩罚了。”
他一直没有开口,在她渐渐感到不安,心生忐忑的时候,感觉到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小,你真的愿意原谅她了吗?”
她听得出他话里的颤抖。虽然早已经习惯说谎话如喝水,可是这一刻,她却莫名的心虚了。
她不敢多说一个字,于是只是含混得“嗯”了一声。
她的身体却立即被紧紧地勒住,他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的下巴紧紧地抵在她的头顶,那么用力,让她的头皮都痛起来。
“那么,小小……”他的声音都是哽着的,也不知是说话时气流的振动,还是他的身体在发抖,震得她都有点晕眩的感觉,“有一天,我是说会有不会有一天,你也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她应该说个可以,最起码也应该给他一点模糊的希望,好哄他为自己去想办法杀死他自己。可是她也不知怎么回事,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喉咙里好像被滴了胶水,空气中也好像都是胶水,开始时还那么稀薄,勉强可以呼吸,后来却越来越黏稠,简直要让人窒息一般。
她说不出那些违心的话,也再说不出欺骗他的话。
他的手臂渐渐地松开了一点,明明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却好像能听到他的叹息。
“好吧,我想想办法……这件事应该不方便让爸爸知道,所以可能需要多一点时间。”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往他怀里靠了靠。
她已经开始将他往死亡的路上推了一把--借着他自己的手。
***
因为不想惊动简伯年,这件事办起来麻烦了一些,而她也不好表现得太过迫切,所以一直不知道他到底办得怎么样了。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他回到家时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她,或许可以用保外就医的方法将她弄出来。
这本来也是她的想法,听到他这样说,她松了口气,“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等到钟以晴出来,也就是他的死期了。
当时已经是暮春了,空气中有浓浓的花香在浮动,暮色从四周包围了上来,他的手臂也环了上来。
“小小。”他叫了她一声,却又没了下文。
她依旧是冷淡,和家里另外一个女人正好是完全相反的对比。
她不知道他们到底到了哪一步,简乔南的反应有时候其实也让她迷惑--他实在不像爱着那个女人的样子,对她完全就像是对着自己孩子的老师那种客套的礼貌,他们甚至并不经常在一起聊天,偶尔在一起时,也一定是因为都在陪着孩子,因为那个女人对简佑嘉实在是太好了,几乎时时刻刻地在照顾他,比她更像是他的母亲。
而那个女人眼中的那种幽怨她也看得到,所以她是真的糊涂了。
可是马上她就会清醒过来,她不能相信他,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他应该只是换了一个跟以前和钟以晴在一起时不一样的方式,首先骗得她的信任,然后再伺机甩掉她,好光明正大地在简伯年面前替那个女人争取名份。
“小小。”他用臂上的力道增加了一点,让两人的身体贴得更紧密了一点,“你既然能原谅她……为什么一直……不肯给我个机会?”
她精神有点恍惚,就好像一下子回到小时候。他总是欺负她,总是惹得她哭。然后他就会哄她,说很多好听的话,给她买好吃的,还会不要脸的学小狗爬来逗她笑,等到她笑了,他就故态复发,又开始以欺负她到哭为乐。
她轻轻推开他,“下去吃晚饭吧。佑嘉今天学会了一首古诗,等下让他背给你听。”
他好像很失望的样子,站在那里,衬着渐渐浓重的夜色,竟然有种孤单落寞的感觉。
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回头。那种感觉她形容不上来,那么难受,难受到她想掉眼泪。
可能是因为,他快要死了吧。
她亲手推她这辈子最爱的人去死。
她已经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停止爱他了。那天在乔伊的身下,她那么绝望的时候,脑中唯一想到的,也只是他而已。
可是他还是得去死--只有他死了,她的佑嘉才是安全的。
在这之后也就三四天的功夫,凌小小就意外地从简太太那里得知乔伊要结婚的消息。
女方是乔伊大学的一个学妹,据简太太话中的意思,应该是对方追了乔伊很多年,一直追到现在,乔伊终于动心了。
她放下电话愣了好久,好像才明白过来简太太话中的意思。
乔伊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