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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都花街青仙楼(2 / 2)

【大乾第一青楼少主】4个月前 作者: 吕轻猴

据传,她被情郎的妻子与姨妹掌掴了一个时辰。

她没有还手,一直盯着自己的情郎,只想听一个答案。

走的时候,却是双耳渗血,再也听不到想听的话。

聋娘已行至二楼,并向左走了六步,脚步站定。

她停在一间房前,房门上悬着一红色木牌,上书,温婉儿。

“抬头。”聋娘开口,面如腊月寒霜,声音却似溪流潺潺,独具风韵。

门口站着的温婉儿闻言便轻抬起头,却不敢与她对视,视线仅敢停在聋娘的裙摆处,姿态毕恭毕敬。

温婉儿瞧着面容虽不如聋娘那般有棱角,属于是憨厚圆钝的长相,却自有一股恰到好处的温和甜美。

她也是苦命人,当是深谙烟花巷的生存之道。

聋娘在这里,就是天,可以定她们的命。

面前的聋娘仍在细细端量着,从温婉儿的眉眼唇色,到脖颈身段。

“今日无事,起牌。”

聋娘说完,继续朝前走。

温婉儿盈盈一拜,转身裙摆轻旋,回房后,将房门半开。

起牌,便是代表她今日身体无恙,可开门迎客。

而她将房门半开,是青仙楼红倌人的规矩,意味着挑客,非熟识不接。

聋娘向前又走十二步,再次站定。

房门上挂着的木牌,同样是红牌,上书,南玲珑。

而门口佳人虽低着头,却已是明艳不可方物。

“抬头。”

聋娘微蹙着眉,面对着南玲珑。

南玲珑抬起头,却直视聋娘的眼,轻抿朱唇。

她生的很动人。

不算倾国倾城,但仅凭一双桃花眼,就足够摄人心魄。

初阳恰好此时刚升起,她本就白皙娇嫩,更是被映照的璀璨生光,身后似有烟霞轻笼。

若她能再笑笑,必是百媚丛生。

可她心中有气。

虽说畏怯,也仍敢盯着聋娘看。

三日前,她便想将积攒的珠宝玉器与银票散银尽数交给自己的情郎,让他再凑凑数目,俱换成银票,为她赎身。

谁成想聋娘得知后,不仅将她锁在后院,还派了青仙楼护卫将她的心上人儿打了一通。

这三日,自然是失了联络。

所以,她心中有气。

聋娘很清楚南玲珑作何想法。

既然清楚,她自是不会让南玲珑行差踏错,误了一生。

“今日有恙,落牌。”

虽身体无恙,但是满面怨天尤人。

落牌,便是摘下木牌,今日告休。

聋娘说完,转身要走。

“我想去找他。”

南玲珑伸手虚拦住,对着聋娘说着,语态哀婉,话语恳切却坚定。

她说的很慢,每个字唇形也很标准,不为别的,只为方便聋娘读唇。

“不行。”

聋娘不想多说。

她觉得南玲珑和当年的自己很像,所以总得拦一拦。

拦得住,她就不必再说,而拦不住,说再多也是无用。

南玲珑咬着唇,秀色楚楚可怜,想再说些话,却不知还能说什么。

轻声叹着,回身取下写着自己名字的红色木牌。

房门紧闭。

聋娘继续朝前,每十二步,一间房。

半个时辰,二十四间房,聋娘便已巡满一圈。

今日,十二位红倌人落了三牌,十二位清倌人只落一牌。

早事毕,自然是到了启板的时辰。

聋娘此时站在二楼楼台之上,俯瞰着一楼一位正仰头看着自己的女子,青仙楼凤娘。

凤娘面貌与聋娘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她艳丽无匹的脸蛋儿上,一双凤眼媚意天成,正嫣然巧笑,端的是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启板?”

凤娘天生妖媚,声却似莺鸣般清脆。

聋娘走下楼梯,点点头,虽听不见,但她看得清。

在这青仙楼,没人敢在她面前说话不清不楚,让她看不真切。

凤娘也不行。

“姐姐,今日南胜使臣好像进城。”

凤娘挥手,自有小厮去门口张罗开门,而她挽着聋娘走到一旁,字字清晰,闲谈杂常。

“南胜使臣总要待些日子,你记着让师师告休,侯上几日。”聋娘思索片刻,挑了一位最擅琴道的清倌人。

都说这位新来的南胜使臣喜好弦音,与之前那些明里道貌岸然,却终日流连花街的使臣有所不同。

“对了,姐姐,昨日新来的雏稚,性子好生执拗!”

凤娘这才想起,昨夜她掏出五十两白银,买下了芳龄不过十五的娇俏美人坯子。

“跪了多久?”聋娘听闻新进莺花,眉眼才舒了些。

“足一夜。”

“执鞭了?”

“三十六鞭,我亲自执的,不闪不避,不哭不喊。”

“三十六……”聋娘读清唇语,略微惊诧,“我去看看。”

没有雏稚能挨过凤娘的三十六鞭,还能跪上一夜。

于是凤娘挽着聋娘,转过身朝戏台旁的侧门走去。

掀开门帘,行过门廊,便是青仙楼后院。

季离在柴房里,仍跪坐着。

在他身边,一位身穿怪异黑色道袍的男子,正斜倚着柴堆酣睡。

男子名叫王有志,是青仙楼的护卫,年纪虽说刚过而立,瞅着总像是更大些。

本来凤娘命他守着季离,没成想不过半夜,他就打起了鼾。

别看王有志身穿道袍,那却是他自己花银子找女工缝的。

而且道袍皆白,何时见过黑色?

季离是男儿身,却被养父卖到这青仙楼中,端的是无比荒唐。

可他真没什么好抱怨,只因他本就活不长久。

从小他就生得俊秀非常,尤其体态羸弱又身形纤瘦,可偏偏朱唇圆润,反而更显得面上无血色的白。

邻里都说,季离男生女貌,是帝王之相。

他却知道,自己活不过十六。

幼时养父家境本来还算殷实,带着他也寻了好些名医高人,却都是这一句答复。

活不过十六。

他今年刚好十五,满打满算,还有一年可活。

此时,正当初阳升起,屋内渐暖,已是早饭时辰。

可季离现在不饿,还有点吃撑。

皆因半夜时分,有一位好心的小婢女端着一整盆热腾腾的菜,偷偷送来给他。

她说这是乱炖,她最拿手。

但是当季离用一长一短的筷子,划拉出盆里的半截鱼尾和没几块肉的鸡骨后,心里想着,应该也不算太拿得出手。

小婢女今年十四,虽说名叫陈圆圆,人却生得一点也不丰满,甚至比季离瞧着还要单薄瘦小些。

季离吃的很香,陈圆圆就在一旁双手托着腮看他,嘴里时不时还念叨着,姐姐怎么生的这么好看。

陈圆圆年纪不过将笄。

单看模样,十四估摸着都还未够,发育可能也稍晚些,身形都还没长开,却已是肤如凝脂,眉目含春。

本来,都说女大十八变,一切尚是乾坤未定。

只是陈圆圆的左脸上,偏生有胎记。

有了这块胎记,也就等于是定下了她的命。

她的胎记其实不算重,却从左边额头,一直弥散到嘴角。

眼窝处,最浓。

季离的视线从没有停留在陈圆圆的胎记上过,片刻都没有。

这让陈圆圆很是欣喜,庆幸自己选对了朋友。

在季离捧着盆吃饭的当口,其实柴堆旁的王有志还没睡着。

他装睡已经有一会儿了,却担心这个新进的苦命女娃被吓到,一直忍着不敢翻身。

手臂酸麻的他,只希望季离能吃得快些。

等了好一会儿,细嚼慢咽的季离可算是吃光一盆乱炖,陈圆圆也心满意足的收拾妥当,端着盆出门去。

本来按季离的微末饭量,无论如何都吃不完这满满一盆的鱼肉,但是实在是架不住陈圆圆的期盼眼光。

所以,他吃撑了。

而手臂已无知觉的王有志,刚想眯眼瞧瞧这女娃是不是又跪着,可不要死心眼。

谁知,却看到季离从怀里掏出一本破烂书籍来。

季离被凤娘执了三十六鞭,却一丁点儿也不疼,自然是不哭不喊,不闪不避。

之所以不痛,是因为他虽说纤瘦羸弱,但皮肉却是极坚韧,好似金刚不坏,寻常刀剑难伤。

而这都归功于他手里捧着的这本无名破书。

虽说整本书看上去像被水泡过后又被火烧过,卖相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但,却很有用。

他养父说过,这是他生父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从小就督促他勤练着。

所以季离每每发病痛苦或是咳血迷茫之际,就会照着书上的动作,一遍一遍的练。

虽说病没有好罢,但是却也稳定下来。

本来,他发病的次数从五六岁便渐渐增多,咳起血来也久咳不停。

到今日,每日咳血两次,每月发病一次。

比之前总要好上许多,但却并不会活的更久。

季离,还有一年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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