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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特克·夏佐流畅地回答:“当然有人看到。我要抓到那个凶手的尾巴,就必须收集信息。”
“没准凶手也在找你的踪迹。”尤利尔没好气地说,“而且会比你这个重伤员的效率更高。”看在盖亚的份上,他最好还是安分一点。命大也不是这么折腾的。
“你说得对。”威特克那张不像好人的脸上露出一个歪斜的笑容。“我就是要他知道,我还活着,而且就在布鲁姆诺特。”
“如果你死了,他会怎样?”
“他不再有顾忌……很多人会因此没命。”他说,“据我所知,已经有个黑帮份子死在教堂了。”
“我还看到了他的尸体。”尤利尔想起那扇紧闭的大门,以及阿加莎警官口中“失去血液”的描述。
当时他分出精力关注,后来又走神了。死人对他而言不算陌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在四叶城他见过千奇百怪的尸体,也制造过等量的死亡。乔伊开路时绝不会避让某些聚集成群的亡灵,他们往往看到多少杀多少,一路横推到了松比格勒的炼金师小屋。后来乔伊又一个人杀进了赫克里的苏生之所。白之使的力量无可抵挡,他都已经习惯了。
但换种说法,一旦白之使认定他没有成为使者的能力,即便尤利尔选择了外交部他也不会认可……不,导师会尊重我的选择,可这不妨碍他觉得失望。有些话他会对我说,有些看法则不会吐露出来。尤利尔简直不敢想象这种彼此忍耐的情况。
尸体和谋杀什么都不算,未来有多少人死也并非他要考虑的问题。人早晚都得死,而尤利尔很相信侦探女王的破案能力。他们可是职业人士,整个治安局里就没几个普通人。
“你看上去心烦意乱。”伤员说。
这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尤利尔回来时绕路去了教堂,那里依然被封锁着。也许他要等明天阿加莎·波洛破获这起谋杀案后,才能被准许跪在女神脚下。
学徒刚从导师口中得知火种试炼的消息,这使他更加烦躁不安。不过源头也不都是这场本就与他无关的毕业典礼,而是朋友吉辛·杜瓦。威廉敏娜跟肖还要再等一年,而吉辛……他已经到了毕业的时候。
按照教育部的规定,一名导师拥有一个直属名额,能让通过试炼的新人直接进入高塔任职。在尤利尔来克洛伊之前,奥斯维德先生八成会给自己最出色的学生一份加入天文室的信。
在高塔中,天文室的受重视程度甚至还要超过事务司。而外交部顶多与事务司齐平。后者毕竟是管理空岛的政务机构,远不如天文室占星师和外交部使者是苍穹之塔的基础骨架。当然外交部一向没什么人乐意选择,就像王国贵族的后裔不愿意披甲从戎一样。一些落选者会对它动心思,相当于没落的家族要靠获得骑士头衔来维持荣誉。
尤利尔是乔伊的学徒,几乎只有外交部一条路可走。但奥斯维德先生似乎另有打算,白之使也犹豫不定。最重要的是,结果竟要由我自己来决定。白之使尊重我的选择,可却没尊重别人的……尤利尔不敢揣测吉辛的心情,就连魔文补习也找个理由推掉了。
“就这些?”伤员问。
“什么?”
“你现在烦恼的事情。课程重点的倾向,对自我能力的怀疑,信任被背叛的自怨自艾,得不到某个人承认的焦虑惶恐。让我数数看,瞧,它不够一只手的手指数。”
尤利尔这才意识到,他竟然将自己的心事说给了眼前的治安官。“我听说总撒谎的人手掌会变成香肠。”学徒咕哝着,“要是你还能记得我救你一命的恩情,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好了。”
“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些小烦恼我甚至没有记住的必要。”
“对我而言,它们很重要。”尤利尔反驳。
“是这个道理。人的呼吸在大气的流动中毫无存在感,对于他本身却至关重要。”
也许我的烦恼在威特克眼中也毫无存在感。抱着这样的念头,尤利尔给自己倒了杯水。“我以为我可以成为外交部的神秘者。驻守者和使者都行。”他低声说,“我在战斗上并非没有天赋,但与奥斯维德先生对我的占星课评价还是差得太远。我能感受到对战中对手使用魔法的起手,但这也远逊于依靠星图推理过去的精度。”
威特克的眉毛紧皱又舒展。“我本不该把你拖进麻烦里,可我还是这么努力了。也许我也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我没失去信心。”
“那你也用不着担心这些事情了。”
“难道你不会担心自己被上杀人犯的罪名么?”
“所以我正在努力。”
尤利尔打量他一番,“那你有什么成果吗?”
“目前为止,还没有。婚礼上的事的确传开了,到现在清楚真相的人却只有我一个。凶手很狡猾,没露出一点行迹。”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的确,因为你拒绝参与进来。”
“我刚刚和你说了,呃,不该说的东西。现在你倒像更了解我了。”尤利尔斟酌词汇,“我不想挟恩图报,只是出于女神的教义帮你一把。还提供休息的地点,允许你打听我的消息……而你只用躺在这里,甚至干自己的事,这实在是很不合情理的。”
“这太不合情理了!”伤员说,“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说说你的事。”他为自己的反复无常感到隐约的羞愧。伤员微笑着答应下来,仿佛对学徒之前的拒绝失去了记忆。他忍不住补充:“可我还没答应帮你。”166小说
“当然。我的请求不具备任何法律义务上的效力。没有治安局的搜查令在手里,任何要求你都可以拒绝。我只是觉得,孩子,你是个虔诚的信徒。”
这家伙认为他有资格做我的长辈。尤利尔估计他大概有三十岁,但并不准确。从对方那张凶恶的脸上看出年纪是个不小的难题,证件上提供的信息也不包括这个。不过无论如何,他不觉得这位治安官能对他的人品以及神秘学学习的近况发表意见。一整天过去,伤员的脑子也没能恢复正常。“快说吧。”他催促。
“稍等。”威特克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决定从头开始。“前天夜里,我与盖亚教会的神父邓巴·菲尔丁前往哈代庄园赴约婚礼的宴会。那里的葡萄很有名,主人家便准备了红葡萄酒。但我讨厌它的酸味,于是一口没喝。现在看来这是命中注定。”
“宾客们刚落座,哈代爵士就下令关紧大门。我跟着菲尔丁神父在靠近新郎的位置坐下,这时候我听到有人在谈论八卦——两个女人说起新娘的情人。我对女人没什么偏见,可她们数量一多,那就完全是场灾难。”治安官威特克感叹,“她们用幸灾乐祸的口吻交换毫无根据的流言,并提到新娘的情人就在门外。我意识到今晚的婚宴也许不会那么简单,但却丝毫没有警惕。”
显然我们的警探先生没有说故事作报告的经验,谋杀过程被他叙述得琐碎而凌乱。尤利尔竖起耳朵,剔除掉他话中没用的那部分。
“……神父念完证婚词,新郎将新娘抱起来,亲吻她额头的装饰。当时仆人们在花园里点燃烟花,就连在远光之港都能看得到。歌手也喝了酒,他正唱到‘永恒誓言’的末尾,就忽然倒头睡了过去。但那时候没人发现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