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晚上就去常平仓,找库管王平甲,向他借六千石粮食。”
郭掌柜吓了一跳,这常平仓存的是备荒粮,哪能说借就借的?稍微一想,他就明白了。这哪是借啊,这明明就是挪用啊。这要是让官府知道了,他就是长八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心说:东家,没有这样吭人,我出面去借,到时候出了事,你一个不知情,砍得是我的脑袋,你最多就是个御下不严,花点银子,屁事没有。我砍了不要紧,可我上有八十岁的孩子,下有吃奶的老母,谁来照顾啊。
可这些牢骚话,打死他,也不敢当面说。只能苦着脸说:“东家,我去能行吗?”
“能行,我和大少爷都不适合出面,只有你最合适。这事都已经打好招呼了。你只管去借就行。你去他那里后这样说。”说着齐鸿烈凑到郭掌柜的耳边低声嘀咕起来,然后又拿出一叠银票:“这是一千两银票,他要是不答应,你都送给他,这事保证能成。”
郭掌柜的仍然不放心,就问:“东家,咱们真能一个月内就能从江南运来一万石上等大米?”
“这还有假?我早就安排好了,不用一个月准能到。”齐鸿烈信誓旦旦地说。
“那行,我今晚就去找他。”郭掌柜只得答应下来。
郭掌柜不敢怠慢,匆匆吃了两口饭,就去了城西的常平仓。
“王库管,齐记粮店库存不多,而城内又闹粮荒,买粮的百姓太多。所以东家让我来向王库管先暂借六千石粮食救急。请王库管务必帮这个忙。”
郭掌柜与王甲平早就认识,以前也曾经干过一些暂借粮食,或低价买进,再高价卖出,或是用陈粮霉变粮食换新粮的勾当。王甲平也从中得到不少好处。俗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王甲平靠着一个偌大的常平仓,当然要当粮耗子。
郭掌柜也不用和他客套,直接就开门山,这事大家都有好处,再说有东家铺路。他只是来执行而已,何必过多的客套。
“这件事,齐司吏已经让人打过招呼了。这次准备借多少?”
“六千石。”
刚喝了一口茶的王甲平,一口茶没咽下去,全部喷了出来,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大个的人形喷壶。坐在对面的郭掌柜,被全身上下喷了个遍,雨露全沾。
“多少?六千石?!”王甲平高声尖叫道。
“你小点声!”郭掌柜尴尬地一边擦拭,一边小声说道。
“你知道现在常平仓还有多少新粮?”
“多少?”
“八千石!”王甲平伸出手作了一个八的手势,激动地说道。
“八千石?!怎么这么少?粮食呢?”
“齐大人知道!这些年,你们粮店从这里借走了多少粮食,他不知道?”
“可我们粮店都还了呀?”
“还的都是陈粮,霉粮。那个能吃吗?喂狗狗都不吃!”
“这次不一样,今年粮价到了这个数。”郭掌柜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
“可六千石太多了,这么多我都捂不住盖子了。”
“王库管,这次抽头也大,说着拿出一叠银票,这是八百两,比往常多了两百两。足顶得上你四十年的奉银了。”
“可那也得有命花啊。”
“你不用担心,我们东家说了,他在江南买了一万石新米,不出一个月准备能运到,到时候再补上就是了。这事神不知鬼不觉,还有抽头。再者说,大少爷掌管户房这么多年,能让自己翻船?能不帮你捂盖子?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能有多大风险?”
“听说梁知州马上来上任了,那梁知州在河南为官时就官声很好,现在城外灾民那么多,他要是马上开仓赈灾,这常平仓的盖子就捂不住了。”
“你这就外行了,常平仓虽说是州里的备荒粮,但也不是知州大人说开仓赈灾就立即开仓的,他也需要上奏折,等折子批下来,一个月也止,一个月后粮食早就补上了。你还怕啥?”
“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要是知州大人,一上任就来常平仓检查,到时候我就真的捂不住了。那两千石粮食只能盖薄薄的一层啊……”
“不会,那知州到任之后,千头万绪,事情肯定会非常多,不用说别的,只是城内大户的拜访吃请,没有个十来天完不成。再加上六房政务汇报,熟悉州内民情,那会这么快轮到这里?再说还有大少爷从中周旋,拖上那么几天,肯定出不了问题!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安心的挣银子就行。这事过了,你就是不干这个库管,这辈子吃喝也够了。”
“少借点行不行?三千石可不可以?我觉得这样最保险?万一大人来查,或是开仓赈灾,也能应付十天半月,到时再补上,也出不了问题。”
“不行啊,三千石太少了。你知道今天下午两个时辰的时间卖了多少石?一千多石!”郭掌柜继续劝道。
“我知道社仓里还有差不多二万石左右的存粮,你可以让齐大人打个招呼,从社仓里借些出来。”
“哎呀,王库管,你怎么糊涂了呢。社仓是季九德的人在管库,大少爷一向与他不对付,怎么可能去那里借粮呢?那不是授人以柄吗?”
“对对对,我是糊涂了。”
“那就这样定了?”郭掌柜再次问。
王甲平考虑了一会,长舒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说道:“行,你们趁着天黑,赶快找人来拉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