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顾不上脸上浮现的五根粗短不一的鲜红指印,整个人耷拉着脸,露出从未有过的颓废,嘴里魔障似的喃语着:“我和玉儿是真心相爱,你们别想动摇我的决心,我一定要让她重新回到世间。”
老太太靠得最近将其细语一字不落听在耳里,一下便坐不住了,怎么说李源是李家这一代唯一有希望考取功名的读书人,她本不舍得严惩,小黑屋之言纯属吓唬,想问出他挪用银子的缘由是真。
只有等事情都摸清楚,她才能对症下药,去找李源媳妇说明情况,
好让她回来,那样才能让李家正常起来。
思量着眼下这怪异一幕,老太太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转向李辰,她还未动,身边却猛地掀起惊风,掠过去的身影险些让她没站稳跌倒。
“六郎,以前都是伯母不好,对你们母子太刻薄,可你大哥的为人还算好吧,快帮我看看,他身上是不是带了不干净的东西?”
王氏看着李源眼下异于常人的举止,只以为他是被鬼物上了身,心神乱套下,哪还会去想银子的去向,此刻拉着李辰的手不放,竟破天荒露出企盼神情。
可怜天下父母心,关系膝下儿女,谁都会这样,同样作为母亲的杨氏有些不忍,将王氏扶到一边,安慰道:“姐姐快别哭,别的我不敢说,但如果真是邪祟作乱,我家六郎定能有妥善解决的方法。”
此话一落,除了仰面想着什么的李源,李家的其余诸人都眼巴巴望着李辰,谁都不想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此时也都想起李辰的好,希望越快解决此事越好。
见状,李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诸位伯母抱歉,大哥这件事,应与鬼物无关,你们还是想其他法子看看。”
要是有鬼物,李辰第一时间就能发觉,但如今他在李源身上真的是连鬼影都未见到,自然也不好给确实很像撞邪的李源妄下定论,只好这么说。
“哼,敢情你还在记恨我们母子,说不定源儿身上的邪祟就和你有关。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人懂得捉鬼,我王家虽然不富裕,但大郎是我爹的唯一外孙,定会出银子查清事情原委。
要是此事真和你有关,就莫怪我不念子侄之情,拿你到官府。”
李辰没想到的是,他说的明明是比黄金还真的真话,却惹得大伯母恼羞成怒,反倒将事情摊到他身上,真是莫大的冤枉不该找何人叙说。
眼看这事有愈演愈烈的味道,而大伯母又已经认定与他有关,他说不说都一个样,又瞥见其他人异样目光,李辰气坏了,却又一时真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选择沉默当没看见。
一边的杨氏这时不乐意了,原本的同情消散一空,直接拽住王氏胳膊,冷声道:“他也是我的心头肉掉下来的,你要找茬冲我来便是。
我相信六郎绝不是那种人,这两年他做的你们还看不到嘛,都是为了这个家。你要真的能拿出证据是我辰儿做的,不用你说,我也会扭送他去官府。”
关键时刻,还是老娘给力,李辰如是想。看着王氏的眸子并没有冷意,他知道大伯母眼下只是关心则乱,没了主意,错不在她。
倒是发生在李源身上的怪事愈发让他好奇,想知道究竟。
“你说的,有这句话就成。”王氏咬牙恨恨道,又扫过一眼李家众人,眸子中闪现说不出的决然,“你们都听到了,我这就带源儿找海生,再一起去我爹家,无论此间缘由是好是坏,我都会回来有个说法。”
说完,如刀目光狠狠撇过李辰,也不理会其他人,转身就拉着呆愣的李源回了自己屋子,大概过了半柱香时间,真的收拾出包裹带李源出了门,不见踪影。
这期间,李家众人都没说话,老太太也罕见的没有阻止王氏,气氛变得尴尬,等大伙都坐不住的时候,她才兀自一人来到李辰身边说道:“六郎,这件事上我相信你。
不过你大伯母正在气头上,说多了反倒不好,只能先由着她以后再说,今日本是给你接风洗尘,大家都收拾收拾吧。”
落寞走进大堂坐下,老太太身影又多几分佝偻,显得苍老许多,没出这档事前就在忙活做饭的几人又都有了主心骨,迅速行动起来。
李辰目光涌动惊异,暗道祖母虽然偏心,但总是明事理的人,要真是和王氏一个样就有他的罪受了。
心中没来由涌上淡淡伤感,此刻更觉得老太太为这个家付出太多,她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妇人,李辰有着迥异他这个年龄的少年心性,一眼就明白过来,原本的芥蒂荡然无存。
平复一下心情,李辰心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也跟着帮忙几位伯母,将掉漆的桌椅飞快拼凑到一起,这期间杨馨儿望了李辰许多遍,却有些怯弱弱不敢过来,大概是被先前家里发生的事惊着了。
不多时堂屋便有扑人香味传来,只是潮记腌底料,却依旧能勾起众人肚里的馋虫,好一顿大快朵颐。
因为大伯李海生被王氏带走的事,同在郊外二三十里地的二伯李海富今日也回了家,问起个中缘由,老太太如实说了,李海富安慰几句李辰,就没了后话。
虽不是大日子,李家却难得算小团聚,席间没人提关于王氏夫妇的事,因为平日就他们俩最闹腾,没少欺负人不说,就算在家,吃惯独食的他们也不会入席。
其实大伙儿这样和谐,更多还是不想触霉头罢了,担心会让老太太家法伺候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