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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惶惶,静闻心声。大殿之内,气氛低沉,直让在场的大臣们都感到像是有一座大山压在他们每个人的背上。
一国之君,玄国之帝脸色阴郁得可怕地坐在雕龙御座之上,左手边,是站在一旁侍立的丹公公。而下首,则是站立于群臣之前的轩辕珷和跪于大殿中的,不卑不亢,安然自若的刘时。王小良也在一旁,只不过他低着头,手里还拿着裹了物证的包袱,身子颤着,很是胆怯。
此前,谢瑾本想与刘时一同前来作证,却被刘时直接锁在了他府上的柴房里。
虽然,他当时是开着玩笑向着谢瑾打趣道将他关起来是为了让他好好做盏花灯出来,那享颐斋的玉蝉果他刘时去替他买来。可是,他知道,这一去有命无命,却是未知之数。
他不能让至交好友无端受此牵连。
“珷儿,你方才同朕说,应当放了公仪绯主仆二人,也就是说他们二人无辜,可有证据?”
皇帝扫了一眼跪着的刘时和王小良,心中的不悦已是到了极致。
五年前已经饶了你一条性命,同样的事情,怎么今天这个少年还有胆量再来阻挠?
“父皇,这二人,一是康王弟的伴读随从,一是康王府府上府医,他们二人说康王弟中毒是另有缘由,并非是有人落毒。”
沉稳应答,轩辕珷向着皇帝稽了一礼,仿佛有成竹在胸的答案,今日可以有足够的理由让无辜入了天牢的公仪绯主仆二人脱困。
“哦?不是中毒,那些太医们从康王府回来时可是说中了剧毒,回天乏术……”
随着隐着皇者威严的诘问,眉山上暗色渐掩,如愁云密布,皇帝要见怒了。
“回禀父皇,这府医说康王弟方才是一时气闭,掩了脉象,现下已无大碍,只是还在昏睡,还并没有要到了大罗神仙也难救的地步。”
不等皇帝问完,轩辕珷抢白而言,皇帝听到了这等消息,心下也不由得猛然一惊。想不到这轩辕琲也果真是命硬,五年前的毒酒有人替饮了,今日的毒粥居然也没能要了性命。
算计失手,心里怒火冲天,可是群臣在此,皇帝却也只能极力克制,强行压下。毕竟,自己可是出了名的疼爱这个无父无母的侄儿啊……
“哦?!此话当真,既是你医好的,还不快详细说来!”
故作一副真真切切的高兴模样,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发泄怒火,皇帝打翻了一旁呈上来的茶水,滚烫的一盏淋了丹公公的手,他毫不在乎,左手指准了畏首畏尾,浑身和筛糠似得抖着的王小良。
就这样,大殿内突而静默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王小良的回答,可是他一直低着头,看不见皇帝的动作。虽说皇帝的话讲得也是清清楚楚,可是他还是怕,他怕死。
半天没见回应,跪在他身边的刘时立刻转了身子,将他手里抓着的包袱打开来,将物证一一摆了出来。同时,一手牵扯着王小良的衣角,压低了声音。
“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皇上就会放过你吗?身为医者,是想因为欺君之罪而不得善终,还是为救人而死得其所?”
一句“放过”,一句“医者”,刹时触动了王小良心里的一根丝弦,同样的前半句话,在多年以前,他也同样听过。
抬起了头,王小良从包袱中捡起了一块糕点,又拿起了一个瓦罐,直视着眼前他的恐惧。
“回皇上,这是雁夫人做的糕点,是我们从灵奉寺的找来的,确实是无毒,这碗是灵奉寺的佛粥,自然也没有毒。”
王小良说着,一手将糕点扔进了嘴里,一手举高了瓦罐,将罐子里的冷粥喝了个干干净净。
心下被王小良的举动逗乐,皇帝却不改神色,口中直呛一句,“不用汝在此废言!那灵奉寺的佛粥朕也用过了,若是有毒,朕也不会安然无恙的坐在此处了!”
气势逼人,龙颜大怒,王小良面不改色,用袖子抹了抹嘴。“回皇上,这糕点里头加了牛乳,还有少许杏仁,我问过了府里的管家刘出和伴读刘时他们两父子,这牛乳和杏仁,康王殿下是万万吃不得,一旦误食,轻则颜面起疹,腹内不适,重则便是昏厥气闭。”
说完,王小良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头。
罢了,既然说出真相是死,不说也是死,不如就按刘时所说的,随口扯这么几句半真半假的谎话出来,能救人一命是一命。
疑虑再锁眉山,皇帝的脸色变得不寻常起来,呼吸也随着情绪的波动渐渐急促,像是同时有万千只手如鲠在喉。
“呼呼……将人放了吧,但是你门两个,暂时要留在宫中!”
不明所以,不知皇帝为何会如此轻易松口放人,也不知皇帝因何会突然这般激动,王小良和刘时谢恩过后抬起了头,用着眼角的余光小心又小心地瞥了一眼刘时。
这般自信的模样,真是好算计。
另一边,康王府内,轩辕琲仍旧在榻上兀自睡得香甜,丝毫不知她这风雎阁内外,已是进了些不速之客。
“砰!砰!砰!”随着训练有素,快且强而有力的击打,正中在了正大门的几个护院的脖颈要害上,登时几个就接连倒地不起,不速之客直逼内室了。
这来着不善的动静,自然是被守在轩辕琲身旁的刘出所察觉,可眼下他也没了法子,若这些人真的闯进来,他定然是护不住轩辕琲。
天色暗了下来,西边落日余晖,霞散浴红,不多见的绮丽好景。不同于一片怡然黄昏之景,风雎阁内的氛围,却是极至的阴寂,方才的不速之客突然没有再一步动作,只是团团将风雎阁围了起来。
屋内,刘出用两只手抓着一把长刀的刀柄,两眼左看右看,十分警惕地打量着门口与轩辕琲。
突而,外面的不速之客有了动静。妖异的笛声,如夜枭呜啼,蜿蜒入了屋内人的耳朵。
“先生可要注意头顶与脚下,他们动手了!”
慵懒不改,好半天,聿清临才缓缓睁开了那双饱含了清风明月的眼睛,接着,骤然一个翻身,一脚将他面前案上的一盏油灯踢向了刘出没有照看到的脚下,刘出连忙躲闪,再看来,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被那油灯正好砸中了七寸,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便不动了。
然而,这毒蛇绝不会只是一条。就在刘出一把将轩辕琲从榻上抱起时,有几条花花绿绿的东西就从丝幔罗帐上掉了下来,险险一刻,它们的毒齿就要刺破轩辕琲的皮肉。
“哎呀呀……这种东西可是不好玩呀!”聿清临将腰间的荷包扯下,再度化为一柄拂尘,而他也不知是从哪里又摸出来了来时戴过的斗笠重新戴好。
千万丝缕阴柔,如羽箭飞驰,在触到那些在笛声诱引之下袭来的条条毒蛇时,却是如尖利钢针,将它们逐一穿透。
与此同时,皇宫内殿,丹公公为皇帝面前案上的那盏雀形香炉重新换上了新的香。
随着那袅娜的烟在空中像个西域飞天一样地腾移,消散,皇帝的手指亦是不知在手里的杯盏的花纹上摩挲了多久,不怒而威的双眼,直对了那阶下的跪着的一脸苍白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