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眼看着家中又要多了一个叫他“爹”的人……
多半年过去了,到了放榜的日子,他意外地在那一长串的名录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姓。
没过上几日,他又添了一个女儿。
登得庙堂,儿女双全。那时的他,真可谓是春风得意。得意到,甚至让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曾想要与那陶非然归隐山林,白头相守。
就这样,他带着家里那还是喜欢唠叨骂人的鸠盘和一双儿女搬进了邺城里的一所宅院。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他在邺城里摸爬滚打了好些年,这才成了吏部尚书,就连他住的宅院也是搬了几回,扩建了几回。
如果不是她突然找过来,他都不曾想起当年的事情来,他甚至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
“非然,你的样子还是没有变啊……”
“非然?那是我的名字?那你一定知道我是谁了?”
佳人面目不曾被岁月摧揉,一如当年那般的出尘。只是除了几分仙气,她脸上尽是茫然的神色。
明明记得他的名姓,却是忘记了他和她的一切。
褚相大人也是后来再度前往那处神仙洞府时才从那依旧被关押在石门后的妖邪口中知晓,这一切皆是因为他。
“凡人皆寡情,男人皆薄幸。这凡间的男子嘛……自然也不少你这一个薄情寡幸的……哈哈哈!”
抚摸着石门上突兀而生的绮丽花纹,看着周遭已然变幻成一片桃花林的神仙洞府,他从妖邪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她等了他许久,她还记着他会回来找她。
然而,他却再也没了人影。
“莫不是出了不测?”
“凡人生老病死,实属平常。可你么?难为你竟动了凡思……”
“不行,我要去寻他,可……”
心中挂牵迟迟未归的挚爱,却又因为山灵之神和看守妖邪之责而不能随意离开北郊的梅林。
两相犹豫间,竟真让她想出了个妥帖的妙法。
双姝异命,一魂两分。
既是要守着北郊被关押着的妖邪,那便留此半身。
她想寻他,那便让这半身去寻。
是以,半身化绯,永守北郊;半身为梅,寻君四方。
不过到底这也是逆了无常天命的禁术,怎会没有什么代价?
守住北郊妖邪的半身虽然灵力俱全,却全无一点神思,只是一尊守在那里会动却有形无实的神像。而这出来寻他的半身虽然会笑、会哭,有着七情六欲,却也同凡人没什么两样,甚至除了他的名姓,其他的完全都不记得。
碍于身份与声名,褚相大人作出了一个他后悔了一辈子的决定,他将陶非然安置在了一间外宅里。这一回,他仍然对她说了一样的话,他会回来见她的。
这一次,他并没有食言。只要一得了空闲,他便会去那座宅子里去见她。
他教她诗书,他教她琴棋画艺……
只是,这一回他只告诉了她,他与她曾是极好的故交知己。他想寻一个合适的时机,与她真正的做一对神仙眷侣。
他仍然记得,她同他说,她最爱白梅,所以他和她在那所宅子里植下了许多白梅。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他与她还可以过很久。
然而,不知是天意弄人,又或是不知从何人嘴里传出了风声。那时的皇上,如今玄帝轩辕珷的皇祖父偶然微服街巷时,竟遇上了出游北郊的陶非然。
就这样,陶非然糊里糊涂地入了宫。从此失却了陶非然这一名姓,成了邺城皇宫里的罗浮夫人。
祖皇待她极好,知道她喜欢白梅,便派了人将北郊山头上的梅树尽数都移来了城中,宫中。
甚至为她在御花园里建了一方梅园。
在那时,褚相想过,既是入宫做了皇妃,定是一生无忧。这样想着,他心中的愧疚也减轻了许多。
然而,他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