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子桑绾轻声问。
“后来,”陈芃芃擦掉眼泪,继续道:“后来眼见我祖父哭得厉害,我母亲心有不忍,我也一直感念祖父的恩情,觉得这么下去不行,所以,哪怕我百般不甘心,万般不情愿,我也跪去了祖父跟前向他认错赔罪,当时,我祖母和二房三房的人便又觉得我们低头了,对我和母亲又是恶语中伤,但我和母亲都忍了,念在祖父多年照顾的情面上。”
当初,若非看着祖父一把年纪哭成那般,若是换作祖母在哭,她都断然不会去低那个头,因为她低头,就意味着她和母亲认了错,意味着姨母前来说理变得无理,可她断断不能叫祖父因此出什么事,否则,她和母亲就是一辈子的罪人!
哪怕,后来祖父因病去世,陈家人还是将脏水泼到她们母女身上,终究是百口莫辩,背上了一条不孝的罪名。
宋沅湘在一旁补充道:“陈老太爷实则是个窝囊到了极致的人,自打娶了陈老夫人进门就一辈子都在受气,只因陈老夫人乃是低嫁,陈家如今的地位多靠当年陈老夫人娘家的扶持,陈老太爷也是感念当年陈老夫人父亲的知遇之恩,这才百般受气忍耐,谁曾想,陈老夫人变本加厉,在家时便跋扈刁蛮,摸清了陈老太爷软弱的脾性,就直接欺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陈芃芃控制好了情绪,点点头:“那些年祖父对我和母亲的照应也都是不敢明着来的,就怕我祖母借机发难。”
子桑绾问:“那陈大人呢?这件事他的立场是什么?”
说起这个,陈芃芃好不容易控制好的情绪又濒临崩溃:“父亲当晚并不在家,那段日子淮京城内频生事端,父亲在廷尉司日夜忙碌,是事发之后几日才归家,他刚回来我和母亲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二房和三房的人拦住,在他耳边倒了一肚子苦水,颠倒黑白胡说八道,将错处都推到了我母亲头上,我父亲那性子,自然是对我母亲一通训斥,还将我母亲罚去跪祠堂,当时我病得重了,否则我也要受罚的。”
不知为何,子桑绾心中怒气横生,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是陈老夫人率先挑起,二房三房添油加醋,到头来,所有的罪过都到了陈夫人和陈芃芃身上,陈廷尉竟也是个是非不分之人!
“是我不好,不该令你想起伤心事。”宋沅湘有些愧疚,说完又安慰道:“事情都过去了,往事已了,过好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陈芃芃摇了摇头:“与你无关,今日这一出,我本也是要想起的,我只恨,为何生来便体弱多病,就连替母亲出头也不能!”
当初也就勇敢了那一回,结果没等父亲回来她便病倒了,也没能替母亲说理,凭白叫她大冷的天去祠堂遭罪!
“此事怪不得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是自己能够做主的?”宋沅湘说不出旁的安慰话,说多了又觉得没必要,不能替她分担一份的痛苦。
陈芃芃笑了下,满嘴苦涩:“可我若能健康一些,至少能在关键时候陪在母亲身边,也有力气和二房三房的人争斗。”
娘胎里带来的体弱,陈夫人多年寻医问药也未能根治,子桑绾和宋沅湘也无法,只能安慰她一番,等到她累了歇下。
从陈府出来,宋沅湘忍不住感叹:“我一直在想,若是当初陈老太爷强势一些,如今的陈大人于家事上公允一些,芃芃也不必日日郁郁不得解,只可惜,她的家事我也不好插手过问。”
子桑绾与她一道上马车,闻言道:“实际上,只要陈夫人勇敢一些,以她娘家的权势,和陈家当家主母的地位,何惧二房三房作乱?陈老夫人又年迈,家中事务都由陈夫人打理,只要她自己能立起来,谁也奈何不了她。”
许多事,其实旁人根本无从干涉,一个人要想摆脱困境,唯有自己站起来,若是一味靠别人帮扶想让,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今日两人出门用的是侯府的马车,此番回去,马车便先送宋沅湘回府,而后转道回侯府。